“嗝儿。”殷盛乐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感觉自己今天的午膳不用再吃了。
皇帝显然对他的“年幼早慧”十分满意,一不小心就把孩子喂饱了,他摸着殷盛乐的小脑瓜,夸道:“可见小七在御书房也是下了苦工的,爹爹心里甚是宽慰呀。”
他对儿子的态度不及商皇后那般毫无顾忌地溺爱,皇帝在殷盛乐跟前表现出来一种极其滑稽的分裂感:他似乎是想当个严父的,但往往皇帝的脸在见了幼子之后保持不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就会变成傻爸爸式的笑容。
儿子的功课做得好,皇帝很想夸,但他又不愿意夸得太过,哪怕心里是觉得殷盛乐是配得上那些夸张了的赞美,他也不肯轻易说出口,连身边太监总管奉承七殿下乃是万中无一的神童,聪敏慧美,皇帝也只是捻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须子,压着他心里的得意:“他小小一个人儿,哪里就值得这般夸赞了?”
殷盛乐无语地看着自家老爹和太监总管一来一去,一个尽其可能地捧着,一个面带笑容地谦虚,把自己这个正主抛到一旁哦不,皇帝还是记得他的崽子的,殷盛乐看着又一次递到自己嘴边,泛着奶香气的可口点心,还有那被奉承得满脸自得的皇帝老爹。
“爹爹,小七再吃就吃撑了。”殷盛乐捂住自己的嘴巴。
皇帝一愣,将手中的点心放回去。
殷盛乐又道:“小七过来之前,才被娘亲叮嘱过,明天就是中秋了,今天大姐姐是要入宫来的,要我记得不要吃太多东西,要留着肚子跟大姐姐还有爹爹娘亲一起吃团圆饭呢。”
他表演着童稚的言语。
皇帝老脸一红,又开始摸自己的胡子:近些日子实在太忙,自己太久没跟儿子亲近了,一个不小心,就开心得把儿子给投喂撑了......
一想到商皇后的冷脸,皇帝就整个人都一僵。
他跟妻子青梅竹马,两人年轻的时候对彼此倒没啥爱意,在旁人面前提及彼此的时候,顶天了就是隔壁山头上的某某少当家,是山匪圈子里也小有名气的人物,自己跟对方也算认识。
实际上备过身来,两人打小一起长大,也彼此较劲儿,虽是同龄,但商皇后比皇帝长得快些,曾数次将皇帝打得屁滚尿流。
后来二人成了夫妻,倒也是十二分地亲密。
但命运无常。
谁能想到前朝说倒就倒,天下说乱就乱,而这一对寻常的山匪夫妻,竟然就成了新朝的帝后呢?
这时横在二人中间的,可就不仅仅是那些个柴米油盐的小矛盾了。
皇帝不大愿意去回想这些事情。
他抱起儿子,说:“都是爹爹不好,一时间竟忘了,反正离你娘那儿开宴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咱们父子到御花园里转转,给你消消食?”
殷盛乐点头:“那爹爹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小七这是长大了,不肯叫爹爹抱了吗?”皇帝牵着孩子,故作失落。
殷盛乐很轻松就能用自己这双小短腿赶上父亲刻意放慢的脚步,他闻言摇摇头,道:“阿徽他三岁的时候就不叫人抱着走了,爹爹,我可是五岁的大孩子了,而且我这段时日不但长了个子,连斤头也长了不少呢,爹爹平时那么忙,好容易才休息这么一时片刻的,怎么能叫爹爹又累着呢?”
他这段话说得极其妥帖,皇帝在感动之余,注意到了儿子口里的那个名字:“阿徽?看来小七与沈家那孩子相处得不错。”
殷盛乐顿时猛点了几下头。
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男主当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而且他对着小孩子的时候实在是温柔极了,又非常非常地有耐心,恨不能把殷盛乐会遗漏的地方全部给打理好,简直不能更贴心。
“爹爹你不晓得,阿徽他可好了呢!”殷盛乐习惯性地夸耀,转眼又想到沈徽已经离宫家去,也不知临川侯世子那糟心的爹,还有柳氏那糟心的后母,以及临川侯府里更为糟心的那一大堆人......他们会不会为难沈徽呢?
他们会不会因为嫉妒沈徽能当自己的伴读,对他下手呢?
老临川侯毕竟年纪大了,满府又都是他的子孙后代,就算他有心要护着沈徽些,但他又能护多少,能像自己一样毫不犹豫地就偏心维护可怜的小男主吗?
殷盛乐的思维飞转,他侧头看见父亲黑色外衣上游落袖口的金色龙形,他觉得自己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唉。”殷盛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阿徽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妥当细致,不止是我,连秋容姑姑和刘夫子都很喜欢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