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殷盛乐冲他点点头,再招招手将那纸鸢接过来。
沈徽轻轻一挣,从他臂弯脱身出来:“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放纸鸢?”
“不管是谁,违反宫中禁令,只怕是讨不了好了。”殷朝内宫是禁止任何人放纸鸢的,在前朝的时候就出过宫内妃嫔用纸鸢做信号给宫外递消息,而到了末年,皇帝与早早派入皇城里的细作也是以纸鸢为号,里应外合叫开城门,这才轻松地将皇都拿下。
也正是因此,所以在宫内禁放纸鸢,而宫外也很少有人会在城内放纸鸢,更多的是去城郊踏青时,才会见着成群成群,形态各异的纸鸢乘风而起。
陈平过去没多久就回来了,他脸色不太好看,躬着身子,袍子的膝盖处还有跪过的痕迹:“殿下,是陛下与一位秀女在前头。”
殷盛乐的眉毛又抬起来了:“父皇和一个秀女?”
“哪家的秀女?”他知道自家亲爹小老婆多,但从没想到皇帝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这次选秀竟还想着往宫里进人,甚至带头违反他与商皇后亲自制定的宫中禁令。
“是柳家的姑娘。”陈平答道,“应该是柳家的嫡女。”
柳家最善送女媚上,养了一堆才貌俱佳的女儿,但他们对嫡女与庶女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柳曼露与柳曼雪这对姐妹,前者庶出,差点儿就被送到宫里来了,但商皇后给了她做选择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去书库做女官,听说后来是自梳了,又养了个名字让殷盛乐十分熟悉的小姑娘作徒弟,也早与柳家断了来往。
而说到柳家嫡女,殷盛乐脑袋里头一个就冒出“柳曼雪”这个名字。
他不禁去偷偷地瞄着沈徽,见后者脸上在听见“柳家”二字时,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有深掩的厌恶丝毫未变,殷盛乐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早先不知道自己对小男主有意思的时候,还想给他做个媒人啥的,给他找个合心合意的好姑娘,让他从童年时被柳曼雪刻意欺负的阴影里走出来,但现在嘛......
他捏捏拳头,关键爆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既然是父皇在前头,那本殿下说什么也该去请个安才好。”
殷盛乐拉上沈徽,才走了没几步,便听见一个十分娇嫩的女声:“......臣女与姐姐们不太一样,没读过什么书,也不识得几个字,娘亲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只叫人教了臣女如何打理家务;陛下知道臣女的大姐姐么?她现在在书库里当女官呐,上一次娘亲想将她许人,她竟然违逆母亲不说,还闹到了京兆府去,要与咱们家断绝关系呢!”
柳曼雪也已经长大许多,她身上穿了身秀女的衣服,作为一个险些就成了原书女主角的人,柳曼雪的长相自然不差,因着柳父柳母的疼宠,浑身上下更是显出种理直气壮的娇惯蛮横,哪怕对着皇帝说话,也丝毫地不露怯。
“女孩子哪儿能有不嫁人的呢?”她手上拿着断了线的纸鸢,站在离皇帝两步远的地方,“臣女的娘亲说,大姐姐就是因为多读了书,才把心思给读野了,做出这般忤逆父母,不顾人伦的事来,真真是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
皇帝穿着常服,他已是满头霜白,脸上却还十分有神采,殷盛乐很清楚,自家亲爹精神头还好得很,不但朝政依旧是一手抓拢,还有心思去跟小老婆快乐成长。
“给父皇请安。”
一见殷盛乐,皇帝脸上的笑容便换了种样式:“小七来啦?”
“父皇这是做什么呢?”殷盛乐走过去,眼神往纸鸢上瞟了一下。
皇帝面不改色:“朕也是瞧见纸鸢才过来的,柳家小姑娘不晓得宫内不许放纸鸢,又怎么也放不起来,所以朕便帮了她一把。”
“帮着违反宫中禁令?”殷盛乐噗地笑出来,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个好笑的笑话。
皇帝也跟着笑起来:“可莫要叫你娘亲晓得了,她这些日子愈发地忙,一忙起来就爱骂人,朕这耳朵可真是受不住了。”
他轻轻飘飘地将事情揭过去,殷盛乐心底沉得愈发厉害,又转过身去:“如今秀女入宫待选,都不用学规矩的么?”
用十分轻快的语气点出了破绽。
这地方虽然也属于御花园的范围,但因离重华宫和上书房很近,就在二者连通的宫道边上,所以鲜少会有内宫女眷过来,一是此地离内宫实在有些远了,二是重华宫里的皇子都大了,上书房里还有成了年的夫子和书童,未免瓜田李下的嫌疑,即便内宫女眷要来,也都得三三两两地结了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