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盛乐瞪了他几眼,一转头又是满脸的委屈:“爹爹,这事儿可怪不得我,想必杜总管早就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您了吧,四哥他自己不要脸皮,咱们老殷家还要呢。”
“您常跟我说,咱们兄弟亲人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哥他自个儿想不开,要对着应选的秀女做那种道德败坏的事情,若不是我刚好带着阿徽路过,那岂不是毁了人家小姑娘一辈子?”殷盛乐的嘴一张开,话就说个不停了。
皇帝被他一顿“叭叭叭”地念着,脑袋直痛。
“难不成柳家的女儿是前朝那些贪官污吏家里豢养的舞姬妓子么?就由得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好端端的女儿入了宫,结果转脸就......”殷盛乐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把那个词说出来,“再说了,就算是个身份低微的女孩儿,也不该被这样,当物件一样地对待。”
柳家作为前朝所遗留的最温顺的“投降派”,一直都被皇帝当成安抚前朝降臣的标杆对待,前有送女入宫被商皇后出手拦截;后头他们也乖觉地不再往宫里送女儿了,但还是瞄上了殷盛乐这个“前途广大”的皇子,于是方有了柳曼雪入宫待选一事。
皇帝很清楚,柳家这一家子都不是啥好东西,唯一的好处只在于这一家格外地胆小、安分,而且......柳家出过两任贵妃,虽两位贵妃都无子,但他家在宫中多年的经营不是旁的世家可以相比的。
而直到今日,殷朝的后宫里,依旧有前朝的旧宫人遗留。
皇帝眯起了眼睛。
四皇子终于找到机会出声:“父皇,儿臣待柳姑娘乃是真心实意,可她一直都避着儿臣,儿臣一时情难自禁,才险些犯下错事,请父皇责罚。”
他在皇帝跟前没有殷盛乐那样大的胆子,也没法像他一样轻松自得地与君父应答,四皇子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儿臣已经知道错了。”
他上来就先认错认怂,而且依旧满口谎言,让殷盛乐觉得很没意思,感觉自己那些拳脚全都落到了滩烂泥巴上一样地恶心。
“若是我喜欢的人,捧在手心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舍得委屈他一丝一毫?”殷盛乐啧啧啧地咂着嘴,“四哥,你一不能娶柳姑娘为正妃,二还在那种破烂地方逼迫于她;你口中的喜欢,未免也太过于廉价了些。”
他越咄咄逼人,四皇子就把自己的脑袋埋得越低。
皇帝看着自己两个表现得迥然不同的儿子,心中再度生出后继无人的慨叹。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前半生shā • rén太多,才会生了这么一窝小讨债鬼来折腾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对着跪在地上的几人说道:“你们几个都先起来,跟朕到后后殿去。”
两个皇子被罚跪的原因并没有流传出去,而来往此处的官员能做到这个位置,也不可能全都是愣头青,他们默契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偶尔几个不那么稳重的才会偷偷看一眼天家的这几个父子兄弟,心里好奇,双唇紧闭。
殷盛乐估摸着自己在御书房前头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换算一下就是差不多三个小时,他倒是没感觉到太疲惫,就是与青石砖亲密接触的两个膝盖又麻又疼。
四皇子的体质比他差了不少,年纪又大了些,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还得是旁边的小太监一边一个地架着,才勉强起身。
殷盛乐见四皇子这个惨样,心里就有些担心沈徽了,他麻溜地站起来,也顾不得去揉一揉酸麻的膝盖,转身弯腰,双手搭在沈徽的双臂之下,轻柔小心地把同样站得踉跄不稳的沈徽托住了。
“这次是我连累你。”殷盛乐心疼地小声说道。
沈徽不敢有多余的表情,而是垂着脑袋:“臣是殿下的伴读,没能劝住殿下,本就是臣的失职。”
“行侠仗义的事儿有什么好劝的?”殷盛乐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扶着沈徽转身,“爹!”
皇帝手上才拿了一本新递上来的折子提笔批注,听见儿子的叫唤声,抬起头:“你又怎么了?”
殷盛乐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可怜的小伴读:“您看阿徽他这小身板,哪里能拦得住我?您罚也罚了,是不是叫个人来给阿徽看一看伤,他从小身子骨就差,万一跪出个好歹来,岂不是要叫我悔愧一辈子?”
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泛着一层晶亮的水光,皇帝的双唇微微张着,胡须不断颤抖:“就你事儿多!”
他嘴上骂归骂,但终究还是舍不得驳回殷盛乐的请求,叫小太监去请两个太医到后殿去,而一行人到了御书房后殿,皇帝依旧叫两个儿子跪在殿中,沈徽则被分到一个小草墩,许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