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宛若细水,去的无声。沈睿向辛悦求了婚,日子定在来年年末。小人物的人生头三件事,成家、立业、生孩子。
二人是高中同学,沈睿苦追了辛悦数年,为了和她考进同一所大学,复读了一年。辛悦和他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
房子已经看好了,地段中上,三房一厅,一百二十方左右。沈睿和她商量的是,写二人的名字,他出房款,辛悦负责装修。辛悦哪里有钱,弟弟的事已足够让她焦头烂额,装修的钱还在天边……可是怎么能回绝?除了借钱,别无他途。
辛悦每日乘地铁上班,听着熟悉到作呕的报站。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有些人的生活叫生活,有些人的叫活着。化妆品衣服均然不敢多想。在凡兰,连看场电影都让辛悦觉得奢侈。公司有食堂,每月补助发在公司三合一卡上,多不退,少需补,辛悦极力地悭俭节约。公司同事的饭局从来不去,有来有往的交际交不起。
丁贤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开着亮马路的车,穿戴着大众听无数次都叫不准名字的奢侈品衣饰。惹人妒忌的高调。
辛悦偶尔也支着额细思,“我长相也不赖啊,别人能靠着自己的资本上位,我难道就不能?”这话每每在看见本部另一位男性高管——矮胖的戴惟安就立刻打消。她是成不了大事的女人,只配在中低层挣扎。
如果辛悦愿意,戴惟安真的对她有些意思。不时对她说:“哎呀小悦啊,我说你不如过来给我当助理吧……”“小悦是很有潜力的女孩子!”“小悦长的比那个什么明星好看多了……”
可是每当这个时候,丁贤就会神出鬼没地在附近,让辛悦无比窘困。丁贤倒也不发表意见,只是含着半缕笑意干自己的事,也从不看辛悦。辛悦觉得她神情仿佛在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小样儿的心思,天下乌鸦一般黑。”
那天是辛悦过生日,公司有给生日的同事订蛋糕的惯例。也是雪莉负责。午间的时候,群人围着给辛悦祝生日快乐吃蛋糕,丁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生日啊,请吃饭啊,我好像从没见过你请吃饭?”
辛悦心里暗斥丁贤多事,事已至此,也不好推脱,只好笑道:“当然好啊,我不太会说话,怕大家不赏脸的。”
群人都附和:“赏脸,赏脸,美女叫,怎样也要去……”
辛悦骑虎难下,打算只能请众人去吃火锅,毕竟性价比较高。道:“那……去吃火锅吧……我知道——”
丁贤说:“我吃不了葱蒜,还是说——你没打算叫我?”
辛悦卡住话,慢慢说:“怎么会呢……丁总有什么意见吗?”
丁贤说:“我来订地方,下班前通知你们。”
丁贤订的是凡兰叫的上名字的中餐厅“大别天”。本部同事刨开不去的,都有将近20个。辛悦趁着去洗手间的空档查了一下,人均两百七,群人去吃,总要喝酒,酒水就更不可估算……辛悦坐在洗手间,握着嘴有种想哭的冲动。
事实上也真的哭了。她不愿让人看出来,穷人有穷人的自尊。擦了眼泪,从隔间出来,迎面碰见丁贤。丁贤笑,“哟,这眼睛红的,怎么了?和男朋友分手了?该不会是心疼请客钱哭了吧……”
辛悦有种冲上前打她一顿的冲动,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沉沉说:“没什么。”
人情世故丁贤是不可能不懂得的,辛悦觉得丁贤针对她。以为她是高玟的人。一顿饭吃了将近八千,辛悦大半个月的工资,宛如剜了她一块肉。辛悦负气喝的醺然,丁贤推说过敏,滴酒不沾,饭后主动请缨送她回家。
辛悦坐在丁贤的车里,觉得有钱真好——座椅好舒服,车内很安静,一切的灰霾被金钱隔绝在外面。连音乐,都觉得好优雅……
辛悦暗骂自己没出息,极力地压抑着心底的感受。
丁贤问:“所以——生日哦,想要什么礼物?”
辛悦觉得,丁贤的意思是要给她送礼物。“不用了,谢谢丁总。”她得客气,心里琢磨:“你倒是把八千块还我啊!”
丁贤说:“我不问第三次,你要什么,直说。别和我矫情。”
辛悦简直火大,“看丁总说的,我要什么丁总都给我买?也不可能嘛。”话语已是藏不住的不愉快。
丁贤咧嘴笑了,辛悦转过脸去看丁贤。丁贤的领口开得很低,一只纤细简单的项链一路伸进了两峰间,暗灯下的肌肤白的像瓷。
丁贤说:“这样还差不多,装什么装。”
辛悦忽然不能和她相处了,这个人,简直惹人讨厌!
“丁总是上等人,我们只是个小打工的,不求能荣贵显达,夹缝求存于愿足矣。”
“夹缝——求存。你意思我针对你?”丁贤的声音细而柔和。
“不是么?”辛悦靠在椅背去看车窗外,街上圆柱型烤箱内圈挂着烤鸭,28块一只,她就是其中一只。
“高玟手下面的人,没几个值得我针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