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声,像情人低沉的耳语。
她从梦中醒来时,一时之间还迷迷糊糊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想起,原来她已经到了港城。
何慕亭已经在大厅等她了,手上拿着一本杂志,背靠着沙发,优哉游哉,如同在自家后花园似的。
“我们是去楼下餐厅吃,还是让厨师上来烹饪?你不是说想买东西吗,等下我们就去,我买单!”他放下杂志,站起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一看到他,杨小小觉得脑门崩出个“井”字,想把门甩到他脸上。
说好的“帮你弄好了”,结果她一到穗市何为家,便听到他大言不惭的声音:“爸,小小和我想去港城玩,你帮我们搞一下签证。”
何为也没说什么,让人弄好签证,又给杨小小一张卡:“用舅舅的卡,随便买,不用客气!”
她被何慕亭的骚操作惊呆了。
好一个“帮你弄好了”,原来就是借她过桥!
何慕亭说:“好啦,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事先告诉你,一定一定。”
她哼哼:“这还差不多。”
“可以吃早餐了吗,我的肚子好饿。”他瘪着嘴。
“我还没醒,你也可以吃点东西,不用饿肚子。”
他心里想:大哥说哀兵之计比较有用,可惜还没使出来小小就不生气了。
“那我们去楼下吃点东西吧。”
到了自助餐厅,为了表示歉意,何慕亭自告奋勇地跑腿拿餐点。
她坐在位置上无聊地拿着餐巾在手上摆弄来摆弄去,不会想到在摆着漂亮玫瑰花的桌子后面,一双充满了羡慕嫉妒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她。
是杨秋月。
杨秋月也没想到会在港城最豪华的酒店见到杨小小。
而且还是在她最落魄的时候。
她离开美田村时夸下海口,一定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但真出了南龙才发现,没有学历,找不到像供销社售货员这样清闲的工作,只能在鹏城的服装厂做起车衣女工。
没办法,在外面样样都要使钱,不说别的,就是每个月要交的房租也足以让她挑剔不起来。
做了两个月车衣女工,杨秋月的腰都要弯得像一只虾,眼睛看东西也会时不时模糊,她太久没受过这样的罪,坚持不下来,便起了辞职的念头。
这时候一个工友说起去港城的事,说港城那边工资高,遍地是黄金,很多人跑去港城打工寄钱回来,在乡下起大屋过上好日子。
她心动了,这么好的事哪里找?
于是她找了蛇头,花掉一半积蓄坐上了前往港城的小船。
她问蛇头:“港城和鹏城不是才隔着一条界河吗,为什么还要开船从海这边过去?”
蛇头啐了一声说:“界河有水·雷,想死的话就从那边过。”
她吓了一跳。
等去到港城,千辛万苦找到了一份豪华酒店厨房洗碗工的工作,她才知道,这里的工资高是高,凡是消费也高,除了房租吃饭以外,已经没剩下多少钱,更别说攒钱了。
最可气的是她的房东还歧视过来打·黑·工的人,时不时阴阳怪气长篇大论一番。
如果是以前的杨秋月肯定受不了这个气,早就甩脸走人,和房东鱼死网破。
现在的杨秋月没这个底气,如果被房东赶走,哪里再去找这么便宜的房子住?
万一房东跑去举报偷渡,她被遣返回去,那么交给蛇头的钱就等于打水漂了。
她唯有咬牙,忍下去!
本来以她的身份不会出现在餐厅里面,但今天有两个服务生摔伤腿,经理看她年纪轻又长得好,便安排她接替服务生的工作,负责端菜。
杨秋月端着盘子推开餐厅的门,如同推开了新世界的门。
在这个世界里,人人衣着得体,颈间腕间闪耀着光芒,嘴中吐出令人费解的词语,她虽然听得明白,但不懂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就是房东口中所说的“上流社会”?
真是令她无限神往,不禁想象如果有一天能坐在这里,该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然而这时,她看到了杨小小。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如此不同!
同是美田村长大,她只能在这里洗碗端碟子,而杨小小却可以大大方方地叹世界?
就因为杨小小会投胎,舅舅家有钱?
她不服!
她太恨了。
恨杨小小,恨朱广良,恨那些不肯帮她出头的人!
杨秋月的手死死地握住盘子,直到经理经过时喊了一声:“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做事?”
“我马上去!”
她匆匆忙忙地离开餐厅,生怕被杨小小认出来,没想到撞上一个人。
“哎呀!”
她发出惊呼,一屁股坐在地上,非常狼狈,盘子也摔了下来。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男人大概四十岁上下,长得有点周正,见撞到的是一个青年女性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想拉起她。
杨秋月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一眼就看到他手上戴着的金色腕表。
这个表,她下班时经过珠宝店时看过,要五位数。
“有点痛……”她不禁说。
“要不你去医生那里看看,有没有摔到哪里,我负责医药费。”男人看到漂亮女人含着两泡眼泪像要哭似的,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拿出一张名片,“我叫张茂,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随时找我。”
杨秋月接过来,含蓄一笑:“谢谢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