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图案的行李箱打开以后,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被拿了出来。
装在透明圆形盒子里的如洋葱瓣的雪白窝,扎得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的西洋参,还有一根根被郑重其事放在匣子里的不知名药材。
当然,行李箱里放得最多的就是杨秋月的衣服,还有一些闪闪发亮的瓶瓶罐罐。
何彩英看得两眼发直,直接上手去摸,仿佛已经闻到散发出来的金钱的味道:“匣子里的是什么?”
她认得出西洋参和燕窝,在区芳那里见过,但认不出一根根火柴状的东西:“这是什么?”
杨秋月笑着说:“这是冬虫夏草,要去到下雪的地方才能采得到,对身体非常有好处的。”
“那是不是很贵?”何彩英问。
“当然!这些都是我特地带回来孝敬你和爸爸的。”
杨秋月没说重点,这么多东西她一分钱没花,张茂刷的卡。
“回来就回来,还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浪费钱。”何彩英开心地将三样东西叠起来,抱回自己房间。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杨秋月没怎么搭理她,专心地将散发着霉味的床单被子清理到一边。
“你嫌臭的话等一下拿去井头那里洗一洗,很快干的。”何彩英说。
杨秋月皱着眉头,非常不开心:“不洗了,还有新床单吗?”
“家里哪里还有新床单?”何彩英上前抖开被子,“因为没人用才会有味道嘛,洗一洗就没了,何必用新床单?”
“都生乌鸡了,我不盖。”
在港城,杨秋月别说做饭了,连扫地也不用,张茂给她请了位佣人,过的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回到穗市,也请了保姆打理日常琐事,至于服装店嘛,哪天心情好就哪天开,反正她上面有人,不靠这个生活。
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回到美田村这样的生活,面对一床潮乎乎发着霉味的被子,她实在呆不下去。
但何彩英也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看在她刚刚为家里做出贡献的份上,好歹没有恶言相向:
“这被子又没有补丁、有没有脏,怎么不能盖了啊?你以前还捡梅娟的破衣服穿呢,洗洗就能解决的事情,非得用新被子。”
说着一把将被子抱过去:“你不洗,我帮你洗。”
杨秋月觉得鼻子总算得到了缓解,转头继续收拾东西,随即又气苦:她拿了这么多东西回家,却连一张干净的被子都捞不到,还得用那些脏兮兮臭得要命的烂被子!
明明哥哥结婚的时候爸爸买了一床红喜被,妈妈却不肯拿出来给她盖,真是不公平!
何彩英提着水桶和被子走去水井头,突然想起,杨秋月就给了礼品,还没拿钱出来呢!
不过,来日方长,不着急。
有去水井头挑水的村妇撞见,见她一副笑容可掬的,边说:“看你笑容满面的样子,有什么好事吗?”
她忍不住一颗想要得瑟的心:“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家秋月回来了。”
“秋月回来了!那可太好了!”村妇也替她感到开心。
“回来是回来了,就是带了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回来……唉,毕竟年纪还小嘛,不懂得赚钱的艰辛啊!”
她一边显摆,听者一边发出赞叹之声,听完以后又说:“这么多好东西,恐怕县城那边的国营商店也没得卖!你之前那个郎家也只是在店里卖点花胶鱼翅,这些倒是没见过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彩英一下找到了灵感:“你说朱广良店里卖花胶鱼翅?”
“你不知道吗?买的人还挺多的,我们南龙不是有港口吗,很多远洋的船只来这里卸货,听说他就是去找船队要鱼,再自己加工拿出来卖的,不知多赚钱。”
听到这里,何彩英感觉到心里苦涩涩的,连燕窝西洋参都不香了:“我哪知道这些事情啊?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两家的纠葛,就是去县城找我弟,都避着他们店走呢!”
“现在你们秋月也有出息了,不比他们差,你可以放心了!”
何彩英心里想,秋月是有出息了,但就给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她缺的是这些吗,她缺的是钱啊!
不行,等下回去得和秋月提提。
杨田康家。
铁锅里汤水不断翻腾,已经呈诱人的奶白色,区芳瞅准时机放下豆腐,加味道再撒上点芫荽碎,——这是因为杨小小不爱吃葱花,这样一道鱼头豆腐汤就好了。
王阿婆则负责烧火,本来这是杨田康的工作,但王阿婆觉得自己对火候的把控更精妙,硬是把这份工作抢走了。
两个婆级人物一边做饭一边聊天,也不会寂寞,杨小小则和韩宁去水井那摇水上来,洗碗筷。
“我妈该不会今天不回来了吧?”杨小小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会呢,不是她提议今天聚餐的吗?”
她觉得很难说,毕竟亲妈这么忙,甚至连自己的十六岁生日都没时间过来庆祝:“你说,如果我生日那天我妈在,你还会不会跑到楼顶放烟花?”
“不知道。”韩宁说。
“为什么?”
“我怕你妈。”他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