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章今天早上上班没什么事情做,拿个松鹤延年图案的杯子冲了一杯铁观音,腋下夹了今天的《穗市日报》,回到座位上优哉游哉地看报纸。
等看完今天的报纸,和同事吹吹水,就可以端饭盒到饭堂吃饭了。
半天时间就这样混过去。
至于工作,有富有上进心的新人来做,老人们熬了这么久,升又升不上去,这么拼图什么?——陈铭章是这样想的。
这天有市人民医院的人到单位参观,吃饭时间在饭堂能看到很多陌生面孔打饭。
有两个医生模样的打好饭以后,和陈铭章拼桌,在吃饭的时候聊起天来:
“前天晚上你值夜班?”
“别提了,前天晚上刮台风,很多摔伤被砸伤的病例,累死我了。”
“这不是和一到新年我们烧伤科特别多被鞭炮炸伤的一样吗?”先说话的人哈哈笑了起来,颇有难兄难弟的意思。
“不是我说啊,现在这些做父母的也不知道好好看孩子,我前天就遇到一个病例,才六岁多,晚上去厨房找东西吃,结果摔了一跤,砸到了头。”
“才六岁这么小,肚子饿了可以让父母起床拿东西吃,用不着自己去拿。”
“那小孩又乖又听话,我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可心疼了,对了,他爸还是穗城大学的老师,妈妈还是街道办上班的,一个小孩也看不好。”
一听到这里,本来埋头吃饭的陈铭章“唰”的一声抬起头来,手背擦擦嘴巴上的油腥,脸上带笑:“你们说的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
他们聊天的内容要素过多,穗城大学的老师,街道办工作人员的妈妈,怎么听怎么像程琳家?
两个医生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开口说:“不好意思,这是病人的私隐……”
“咳咳,你们说的那个小孩应该是我的亲戚,我就想知道名字,不想知道什么私隐,”陈铭章说,“要不我说一下小孩名字,你告诉我对不对就行,他是不是叫‘杨启文’?”
医生面露惊讶的神色,点了点头:“看来你真认识他们!”
陈铭章眯起小眼睛:“当然,难道还能骗你吗?”
他脸上笑着,心里却是咬牙切齿:杨海程琳是怎么照顾他儿子的,小孩居然饿得半夜起床找东西吃?
他心里藏着事,下了班买菜回家给老婆做饭,吃完饭马上奔赴杨海家。
送走贺庆和杨青青,李珍怡便指使程琳去倒垃圾:“看你生启航以后肥了多少,快去倒垃圾吧,当做运动!”
程琳捏捏自己的腰,觉得并没有胖,但她理亏在先,只能忍气吞声地提着垃圾桶到楼下,正好碰见将身子躲在楼道地阴影里显得有点鬼祟的陈铭章。
她一颗心差点吓得跳出胸腔,连忙拉住他,低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铭章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买菜时顺道去国营商店买的奶粉,听说现在的小孩子都爱喝。
他把袋子塞到她手里:“我听说启文受伤了,这是奶粉,你拿去。”
程琳不肯收,用手推开袋子:“不用,你拿回去吧!”
除非她是疯了,才会收他的东西!
“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就别推辞了,”眼看对方还坚持不收,陈铭章急了,恶狠狠地说,“你要不收,我就去告诉杨海谁是启文的亲生父亲!”
程琳急得差点魂飞魄散。
两人拉拉扯扯的时候,杨青青从楼下上来了,正好看到这一幕,也没往其他地方想去:
“陈铭章,你怎么在这里?”
杨青青和陈铭章都在市府工作,在一栋办公楼里上班,算有一面之缘。
两人俱是一惊,不由得拉开身体距离。
陈铭章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干笑着说:“我和程琳是旧同学,今天来亲戚家,听说她孩子受伤了,顺便提罐奶粉给孩子补充营养。”
别看他刚才口口声声说要自爆,真遇上杨青青,却什么念头都不敢有。
要知道,杨青青的老公是区长,比起他这个小科员可是高了不知道有多少级,一只手指就能摁死他,他是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去惹杨青青。
程琳心里恨死他了,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被杨青青抓个正着——也不知道杨青青听到了多少。
“哦,这样啊,怎么不进来坐坐?”杨青青说。
她不认为陈铭章是顺便过来的。
就算他和程琳是旧时同学,但这几年都没有来往,突然急吼吼地提着奶粉过来,说是给孩子补充营养,不如说有求于人。
贺庆之前当市长秘书,现在又是一区的领导,求他办事的人多着呢,杨青青应付这种情况已经得心应手了。
这个陈铭章长得挺面善,不知道在哪里还见过。
不过她因为工作关系,和很多人打过照面,以为是在工作时遇到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铭章不敢多逗留,放下袋子就走。
”有心了。”
杨青青看程琳一副傻傻愣愣还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觉得她是不是一孕傻三年,怎么最近反应速度越来越慢了:
“大嫂,你怎么还傻在这里,快去丢垃圾吧。”
“我马上就去。”
程琳提着垃圾桶下楼,她走得很慢,生怕陈铭章埋伏在什么地方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