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太子和定国公视线所及的范围,宁寻是咬着牙、跛着脚一步步往外挪的。
那黑衣人所伤的两道伤口一道在小腿一道在右臂,虽算不上入骨三分,却也没轻到哪去,因着未曾包扎,仍在汩汩流血。
他武功虽然不低,却并非常在军旅久经磨砺之人,从小也没怎么受过苦,适才激烈交锋时觉不出什么来,这当口冷风一吹,方才觉出几分刻骨铭心来。
此处是太子游猎之所,又不是晋王的地盘,宁寻当然没有专设的帐篷。
所幸太医院唯恐参与游猎的贵人受伤无人医治,另外专设了医庐,他才能寻摸到一处包扎歇息之地。
附近全是东宫的人,太子又不知道是真的遇刺还是被定国公打乱了谋划才及时收手,宁寻半点不敢张扬,只谢过给自己包扎的太医,独自靠在给病患休憩的小塌上默默调息。
调息只到一半,帐帘响动,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宁寻勉强抹平脸上过于明显的痛苦,微微睁眼。
是他从府中带来行宫的贴身小厮,满脸慌张无措在看到他的瞬间化作了欣喜。
“公子!您怎么在这儿?晋王殿下正满山找您呢,吩咐我只需见到您便即刻着人告知殿下!”那小厮满脸欢欣的上前,说出了一个宁寻最不想听的消息。
宁寻额头上因伤口疼痛的出现的几滴汗水立时就淌下来了。
他已经无瑕细想,为什么谢恪没收到帖子却还是出现在这里了。
宁寻只知道,若是让晋王看到他眼下这幅模样,只怕当场就要发疯!
四周多的是侍卫宫侍,太子晋王自然打不起来,可这二位真要大闹一场,被皇帝和百官狠狠记上一笔的,除了他宁寻还有谁?
“不见,你扶我起来回咱们自己屋里,现在就走!”
宁寻咬着牙站起身来,扶着小厮的手臂,身上带起一抹浓郁的药味,只觉眼前都有些发白。
那小厮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公子身上有伤,慌忙扶住之余,也不免疑惑道:“公子,您就出来打这一趟猎,怎么就受伤了?既是太子相邀,晋王殿下寻不到您,只怕未必肯善罢甘休……”
宁寻心下也极清楚这一点,闻言闭了闭眼,道:“你派个人回去跟殿下回禀。”
“就说……就说我跟人打赌狩猎输了银钱,身上没银子了就将他的行踪卖给户部尚书家的三小姐了,现在惭愧不已,这几日都无颜见他,让他不必白费功夫。”
“殿下若是害怕被人纠缠,最近最好安分一些,少往外跑。”
户部尚书家的三小姐,爱慕晋王已久,满城皆知。
自古还未曾听闻那一任户部尚书是家中清贫的,宁寻真要卖晋王的行踪,那三小姐再多银子也肯给。
可是……这和直接跟晋王说‘我把你卖了,还卖了个好价钱’有什么两样?
亏自家公子还一脸平静的说自己惭愧不已,无颜见晋王。
那小厮张目结舌,好半晌连句是都回不出来,只讷讷的扶着自家公子往外走。
——
太子营帐。
秦烨入了营帐之后,太子也没急着和他喝茶叙话,脚步匆匆的道了一句‘孤去更衣’,便转身去了里间。
秦烨也不着急,问过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之后,他也转身去隔壁的营帐“更衣”了。
借着不习惯的由头遣开随侍的小太监,秦烨左右打量了一下,果然在营帐中的矮桌上寻到一盆清水,像是备来给往来的贵人王侯净手用的。
他从怀中掏出那枚“珍稀不易得”的暗器,在清水中过了一道,力度很轻的清洗。
那避毒针材质特异,被他这般附了内劲的投掷出去,竟也未曾扭曲折损,只因为透体而过,沾染了不少血迹。
时间太短,那血迹尚未凝干,此刻被温热的清水一泡,瞬时间血污尽去,鲜亮如新。
秦烨轻轻吐了口气,取了块丝帛将其擦干收起来。
几乎在收起来的瞬间,秦烨后知后觉的察觉出自己有多么的不正常。
一枚避毒针罢了,他又不是存心的,只是身在行宫身上未携暗器,见到太子遇险一时情急才将这东西掷了出去。
眼巴巴的捡回来还不让太子知道,就因为怕太子误以为自己轻忽了他的赠礼?
还是……怕太子知道自己将此物放在怀里?
他自幼常在军中,说话做事向来直爽,最烦所谓闺阁心思弯弯绕绕,这怎么才回了棠京几个月,就被沾染上了这样的气息?
秦烨皱着眉头颇有些跟自己过不去,却在倏忽间,听到了隔壁营帐的动静——
云昼跟着自家主子进了内间,习以为常的正要上手,就见太子殿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服侍,而后伸手往怀中一掏摸出个东西,往旁边的案几上轻轻一放。
云昼侍奉东宫多年,多少也有几分见识,只看了一眼案上之物,便压抑了声音惊呼道:“护心镜?”
“殿下,您不是跟宁寻公子出去聊天说话吗,这怎么揣了个护心镜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