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迁?
秦烁喝了不少酒脑子颇有点昏沉,好一会儿才将这个名字对上号。
殿前司指挥使,皇帝一时兴起收下的义子,跟太子和晋王都不大对付。
且前些日子宋迁在行宫里不知因什么事情吃了挂落,连回宫布防的权限都落给了副指挥使苏禾荣,眼瞅着在朝中已是不太风光。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迁到底在惠帝身边呆了多年,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而且,宋迁跟他那亲弟弟秦烨不和的事也算朝□□认的事实,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念及此,秦烁几乎是没怎么犹豫的,就跟着那小厮上了三楼雅间。
雅间内陈设精巧,却并无歌舞美人,只有一桌上好的席面并上宋迁本人。
一向在棠京城中有着铁面阎王的宋迁今日态度十分温和,甚至称得上是和颜悦色,秦烁本就喝了不少酒且心中郁郁,被人别有用心的再劝上几杯,也是心防渐开。
酒过三巡,宋迁放下手中杯盏,状似无意的道:“前几日偶然听闻,秦兄曾去过一次东宫,还蒙太子殿下召见,想来是向殿下提出想要随行南疆了?不知殿下答允了没有?”
秦烁往口中灌酒的动作就是一顿,抬了抬他那已然通红朦胧的眼,讷讷问道:“宋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宋迁心说,这很难猜吗?凭你那样的微末官职想和太子有交集,也就只有这点子事了。
“宫中待久了,有些事也不难知道,”宋迁笑了笑,讳莫如深的道,“就不知殿下允诺了没有?”
秦烁摇摇头,道:“殿下说此去南疆的人选大多已然定下,再要更迭增添很是麻烦。”
“这都是托词,”宋迁道,“秦兄原就不是东宫近臣,如今想走太子殿下这条路,岂是三两句话就能获取信任的。”
这话说得戳人心窝,秦烁的神色立时便有些萧索,又喝了一盏酒,才道:“我知道,我素来本事不济在军中又无关系人脉,哪里能入太子殿下的眼?只不过机会近在眼前,斗胆一试罢了。”
“秦兄,既要争取,那就不能只是动动嘴,要有实际行动才是。山寨土匪入伙都有投名状,何况是东宫这样的地方?”
秦烁打了个酒嗝,望着在他视线中越发瞧不清晰的宋迁,糊涂道:“宋大人的意思?”
“秦兄不能一展抱负,多半是因为令弟在南疆声威赫赫,他既与你兄弟失和,又恐陛下猜忌兄弟二人同在兄长掌权,势必不会提拔秦兄在南疆军中领兵。这么说来,只要令弟在军中一日,秦兄想来就无出头之日。”
“可太子殿下难道就喜欢令弟在军中掌权吗?前日那宫女之事早已传遍棠京,婚约既退两人失和,令弟还因为太子即将出巡南疆,不惜犯了陛下忌讳也要上奏同行,忌惮太子之心何其明显?”
“秦兄,若要得太子青眼,总该做点什么于太子有益处的事情吧。”
夜色如水,雅间中宁和雅致,可偏偏宋迁这一字一句声音轻缓的说来,带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阴诡气息。
秦烁一时不语,沉吟许久才道:“我能做什么?还望宋大人指教。”
宋迁欣然一笑,起身附耳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吓得秦烁满身酒气都醒了三分。
“这可是抄家灭族之罪!我若真怎么做了,岂非自掘坟墓?”
雅间内烛火摇曳,秦烁悄然咽了口唾沫,试图用声量掩盖掉自己一时的心动。
秦烁的声音大了些,宋迁唯恐外间伺候的人听到,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语调依旧低沉。
“咱们这位陛下,素来是和缓的性子,只瞧见当年先太子薨后母族赵家仍旧屹立朝堂一事便可知晓。太大的动静,陛下不喜欢。”
“便是令弟真有什么弥天大罪,瞧着他在军中的威望和旧部的份上,也定是私下处置不牵累家族,何况秦兄若有首告之功,再有太子相护,怎么就不能加官进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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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化尽,春寒料峭之时,筹备了许久的太子巡幸南疆的队伍终于启程。
在谢恒的想象中,不管南疆边上的明郡、黎城中有多少明枪暗箭,至少南下的这一路应当是轻松愉快的。
两万军中精锐加上东宫卫队,沿路官员奉旨迎候,也终于免于宫中的繁文缛节和繁重公务,岂能有不轻松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