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言出必践,又存了几分做戏做全套的心思,当真与南疆军几名将领“切磋”了半日武功。等回到营帐用过晚膳,已是月悬中天。
唯一逃过一劫的陆言和替他解了披风松了软甲,又麻利的递了盏茶上来,轻声道:“之前在府中查出有异动的那两人中有一人今日在公爷的饮食中动过手脚,不过瞧不出是什么毒物。”
“都护府那边递了消息来,说是这几日杨崇好几个幕僚在他书房中来往频频,还有人递了好几封密信进去,为恐打草惊蛇,并不曾截下抄录。”
秦烨轻哼一声,用锦帕沾了水擦了擦自己手上适才动武时沾上的尘土,不曾放在心上一般:“知道了,继续让人盯着就是。”
又过了片刻功夫,帐外早前得了吩咐的亲随掀了帘子入帐,送了件打理完好的玄色长衫来,陆言和眼睁睁瞧着秦烨妥帖仔细的换上,便是一阵头疼。
他打量着秦烨脸上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公爷,太子殿下修习的那门内功如今也算入门了,您实则不必这样天天去盯着的……”
“若来往频繁,再是多高的武功,也多少会落下破绽,这日后天长地久,不在这一时三刻的。”
实际上,从南疆军开始细微调动后,秦烨就从日日住在杜若园变成了偶尔歇在城外的中军帐,只会在白日里去跟太子问一声安,全当做了表面功夫。
今日太子跑来城外中军帐发了一次脾气,若按秦烨以往的性子,就更不会回杜若园去住着了。
然而,陆言和只瞧秦烨身上这身“夜行服”就知道,公爷大概又打算靠翻墙潜入杜若园,去教导太子内功修行了。
这可是南疆、明郡郡城,秦烨十年前还没当上总督的时候就横行无忌的地方。
如今时常靠翻墙用轻功走路。
这一天天的,图什么啊?
当年老侯爷催着自家公爷苦练轻功的时候,大抵没有想过公爷会用它来和太子交流感情?
秦烨却不答。
你懂什么?
婚约都退了,太子又加冠有两三年了,且没有孝期在身,等从南疆回了棠京,赵皇后能不张罗着寻个太子妃?
不着紧一些,哪里来的天长地久?
这般想着,他只确认身上装束并无差错后,吩咐了一句:“守好中军帐,若有紧要之事,派人来杜若园寻我。”
——
疏影阁中,谢恒正盯着弦窗下鎏金香炉中一缕袅袅升起的青烟出神。
这几日他也不曾闲着。
光是瞧着前几日周夙供出来的那些人的近况奏报已然颇为繁杂,更不必说,他还去找都护府几个文官要了南疆的各类年记户籍账册来瞧。
横竖都是自家的地盘,在京中突然指明要起这些来惹人注目,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看白不看。
不过,这些东西一时是看不完的,谢恒信手又翻了一页,脑中已经记不进去什么,他只是将脑袋撑在手肘上,心里随意的飘过一个念头。
也不知道秦烨今日会不会回来?
这念头刚一闪过,谢恒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对这人投注的注意力过于多了,就听弦窗外一声轻响,本就站在屋外守门的顾明昭啧了一声,亲自给秦烨推开了门。
谢恒打量着那人一身玄色的夜行衣打扮,将心头那点奇异感挥之脑后,笑了一声,招呼他坐下。
秦烨入屋前心里还总是闪过今日太子眉眼凌厉、咄咄逼人的锋锐。
他从未见过太子这般作态,即便明知那时是演戏,双目相对时竟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此时见他如平时一般温和浅笑,他愈发觉得座上这人眉眼如画,眉梢眼角都是说不尽的清俊矜贵,念及自己私下里那些绮念旖旎,心下竟有些乱麻麻的。
既欣喜于眼前人当真是稀世奇珍,又总是惴惴于这样的稀世奇珍竟会青眼于自己,上下犹豫踌躇,总归害怕这一场心动沦为缕缕妄念。
秦烨落了座,喝了半盏太子亲自斟的茶汤,暗地调息数下,终究强行将那点绮思压了下去。
两人当真探讨了几句那门内功心法,谢恒天资本高用功又勤,是以进展神速。秦烨细致耐心的解释过后,又是闲谈几句,才说到了今日之事。
秦烨道:“向奚城动兵之事已大致完备,也就这一二日功夫便可动身。若按之前的预估,快则臣出发后一日内,慢则两三日,杨崇定然会动手。”
“只是……”他说话的语调少有的带上几分隐晦的忧虑,“殿下到底冒险了些。”
秦烨说不清自己更希望杨崇动手还是不动手。
私下里,他也从最近的各方线报里得知杨崇与南周有所勾结,若能名正言顺除了此僚,再斩了徐道晏,南疆当能安稳上一阵子。
可若杨崇当真动手,他不在,留太子一人在此?
纵然事前已有诸多准备,纵然知道眼前之人心思深沉手段内敛,他还是止不住的害怕。
刀剑无眼……万一呢?
谢恒却没半点留意到身边人的心绪起伏,只掰着指头算计:“杨崇这些日子接了不少密信,想是也快耐不住性子了,今日孤才去了中军帐一趟,又从杜若园调了一千精锐出去,他若真存了旁的心思,这几日也该暗地里上门给孤表表忠心了。”
“比如……从他那抽调些人马加强一下杜若园的防卫?”
秦烨心里想的与他不同,闻言勉强笑了笑,正要接口,却听屋外有侍卫急步而来,禀告道:“禀殿下,南疆代总督杨崇求见。”
……
谢恒与秦烨极快的对视了一眼,均是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