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前因后果的秦烨打心底里生出几分危机感。
在他心底,太子自然是世上第一的良人,无论容貌仪态还是为君处事,都半点无可指摘。
即便有人第一次见面就不可自拔的爱上太子,也是十分正常完全能够理解的事情。
可问题在于,这样他的麻烦就大了啊!
他脑中想着叶嘉那张绮丽秀美的容貌,觑着陆言和道:“太子直接将叶嘉带回了杜若园?可有说叶嘉要待几日?妙乐府中诸事繁多,只怕还要他主事。”
陆言和心道,在太子跟前,乐坊东家和乐伎能有什么区别?
当然是待到殿下腻味了……
而且,您是觉得太子殿下会在意妙乐府少了个东家运作不下去吗?这才多大点事。
只怕叶嘉自个都不在意吧。
陆言和不必说话,眼神里的含义已然足够明显。
秦烨一眼看得清楚,抚了抚额头,也不想再问他了。
当年自己是为什么从南疆军一应将领中挑了他带回棠京?
许是人看着有趣些话也多些,不似严宣生那几个沉闷。
如今这可是遭报应了。
秦烨心中烦得很,好一会,才将叶嘉的事抛到脑后。
他站起身来,一一回想过近日种种布置,望着中军帐中挂着的山川形貌图,缓缓道:“耽了这许久,也算万事俱备了。”
“传令下去,明日拂晓开拔,速战速决。”
秦烨在用兵打仗一事上,素来说一不二,陆言和也收了玩笑的声色,肃然应下。
又吩咐了许多细务,秦烨将目光从山川形貌图上移开,沉默了一会才有开口道:“就算攻城顺利,来回也要耽搁不少时日,我有些放心不下。”
徐道晏如今驻守的奚城在齐、周两国交壤之地,地势不险却十分紧要,数年之间曾数易其手,城下尽是两军累累白骨。
秦烨却根本不担心打不下来。
一则,徐道晏这人人品平平本事寻常,在南周又是初来乍到举步维艰,由他驻守城池南周其余将领辅助,两相之间岂能安稳?
二则,如今驻守奚城的,大多是徐道晏从齐朝哄骗过去的三万齐军,许多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稀里糊涂的变成了南周的兵,岂能不思念故土?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很难推测具体时间。
来回最快也要十数日,就让太子和叶嘉待在一起?
陆言和闻声识趣,已经明白他想做些什么。
“公爷,这青天白日的,杜若园又刚刚加强了防卫,翻墙不大好,”他犹犹豫豫的道,“要不咱们等天擦黑了再去?”
秦烨思忖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
杜若园,疏影阁。
夜幕初降,屋中已然点上了烛火,朦胧柔和的暖黄色烛光下,一缕氤氲的水汽渺渺升起。
叶嘉正在煮茶。
不过一日功夫,他口中不忍污了太子耳目的那顶帷帽已然摘了下来,只脖颈受伤处在不影响美观的情况下浅浅包扎了一二,宽袖缓袍,瞧着清减而不失秀丽。
谢恒懒懒散散地靠在引枕上,望着他赏心悦目的动作,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这人是不是……太主动了点?
上赶着陪他赏玩乐舞也就罢了,如今连云昼沏茶的活也给抢了。
若不是知道叶嘉生平夙愿加上这人分寸拿捏的实在合适,一举一动皆不招人厌烦,他都要怀疑此人另有所图了。
谢恒手指刚触到叶嘉奉上的茶盏,还未来得及动作的时候,门扉响了一声。
秦烨轻车熟路的进了门来。
他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太子玉白纤长的手指搭在茶盏上,与叶嘉奉茶的手几乎相触,两人视线交会时,太子的嘴角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还带了点欣赏的姿态。
像将对面的人盛在了眼底的星河里。
秦烨的动作很明显的顿了顿。
他心头极快的闪过一抹隐晦的不快,又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一盏茶而已,怎么瞧在他眼里跟鸳鸯交颈一样刺眼?
只片刻间,太子已然稳当当的接过茶盏,叶嘉也回身见礼,口称了一句公爷。
秦烨来往杜若园之事极隐秘,叶嘉并不知晓。不过,他生性敏锐又体察入微,早就在昨日一番折腾中瞧出太子和定国公之间关系绝不如传闻中一般水火不容,见了此情此景也不惊愕,十分的坦然自在。
他不仅不惊愕,还十分从容的也斟了一盏茶,双手奉给了秦烨。
温热的茶盏接在手里,秦烨莫名的觉出几分为难来。
他这么惦记着杜若园,天刚擦黑就忙不迭的赶来,一方面是为了叮嘱太子一些事情,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叶嘉。
能编些由头让他回妙乐府最好,回不成也不能让太子将他日日留在身边。
可如今到了跟前,他又觉得眼下的事十分棘手。
若真是为了贪图太子的容色,叶嘉肯定不乐意走,他也不能强迫,至于从太子那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