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恪半晌才将目光从那叠仿佛从未动过的奏折上挪开,礼仪极周全的朝着谢恒一拜:“臣弟参见皇兄。”
这人素来行礼都是能省则省,少有这么规行矩步的时候,更别说这是私下相见了,谢恒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坐。”
不多时,有宫娥送了新沏的茶上来,谢恪端着喝了一口,味道尚没尝出来,先夸道:“皇兄这儿果然件件都是好的,盛夏时节别苑避暑,既无宫中冗繁炎热,也更随意清闲些,雅致许多。”
谢恒望着谢恪发白的指尖,轻轻一笑。
眼前这人是一辈子从心所欲惯了的,连皇帝都纵他几分,这只怕是第一次试图放下身段说些软话,显得十分的扭捏不自然。
“九弟有话直言就是。”他道。
谢恪被人看穿心思,脸上难得一红,心下却着实放松许多,连坐姿都变得松泛了些,道:“臣弟适才收到一封宁寻的加急传书,说他偶然察觉出身边有高手跟踪,不知来人踪迹,如今即将返程有些疑虑。”
宁寻去巡查盐政,在知道晋王和太子的约定后就老实不客气的住在了顾明玄府上,顾明玄也当真照料于他。如今操心的,只是回程的安危问题。
谢恒心道果然是宁寻的事才能劳得晋王大驾,脸上却无甚表情:“九弟该不会以为是孤的人?若要在西边动手,不必遮遮掩掩。”他顿了顿,很是直接的道:“甚至,那封加急的密信也递不到你手中。”
他说得皆是实情,谢恪也半点不否认,只是道:“臣弟也这样想,可……若是旁人能在西边动手,岂不更是冒犯了宁国公与东宫?”
谢恒觑了一眼晋王,不急不缓的道:“若真有人在西边动手,明玄自然会教他一个遵守法纪的道理。”
言下之意,无论谁在西边动了搅乱刺杀的念头,宁国公顾明玄自然会下令肃清,让来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谢恪却压根在意的不是这个。
他知道顾家世镇西疆,顾明玄治下的西疆如铁桶一样密不透风,更不在意什么有人搅事会冒犯了东宫和顾家的威严。
关键是,即便顾明玄事后出手肃清,那宁寻呢?
出点意外可怎么好?
他咬着牙,闭了闭眼道:“臣弟此来,是想皇兄修书一封急发宁国公,让他多遣军中精锐好手护佑宁寻归京,臣弟感激不尽。”
有求于人,谢恪却根本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开价?
太子和他一样是富贵锦绣里养出来的,什么好东西不曾见过?
他唯一优于太子的,便是先太子薨后皇帝突如其来又浓烈到耀目的宠爱。
这东西累赘又招仇恨,要能转手,他顷刻间便能交出去。
“既然当日说了你在棠京安分,孤便许宁寻在北边无虞,自然也不会反悔,”谢恒道,“举手之劳罢了,孤待会便修书给明玄。”
晋王不料太子如此好说话,怔了一怔,脸上涌上几分喜色来。
不等他道谢,却听太子又道:“九弟若有闲暇,不若想一想,宁寻说破了天也只是个侯爵之子,为什么会有人盯上他?所图为何?”
谢恪一滞,心下本就存在的疑惑更加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