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原本一片嘈杂慌乱的妙乐府终于勉强在东宫侍卫的整饬下安静下来。
不多时有人来报:“殿下,妙乐府中混入的一应刺客皆已伏诛,臣等无能,未能留下活口。”
如谢恒所料,若没有之前那个变数,就端王手里这些所谓的底牌,并不足以和东宫相抗衡。
他点了点头,望着试图揭下自己脸上的那张人丨皮面具,却又似乎想起些什么的秦烨,出言道:“那人是谁?瞧着与你熟识。”
秦烨想起自己戴这张面具的初衷,无比苦闷的放弃了显露出自己真容的打算,声音闷闷的道:“南周皇帝的御前侍卫首领,姓梁名初,武功修为还算不错。”
谢恒默然。
秦烨一向眼界极高,轻易不夸人。
他既夸了一句不错,还是在自己极为擅长的武功一道上,那么之前自己的感觉应当没错,这个梁初,当真极为危险。
“他死在此处,不妨事吗?”谢恒顿了顿,这才问道。
若是寻常死士,行刺太子无论成败,留得性命的可能性都太低,成本再高端王再穷,也不可能算计到这点上去。
似梁初这样的南周高手,就不一定了。
南周新君遣他来,原就只为了端王亲口所许下的那几座城池,想来并没打算搭上一个御前侍卫首领。
打趟短工而已,若是秦烨不在,梁初杀了人之后立刻隐姓埋名遁走千里,是极为可能达成的。
就是不知道,此人与端王之间有无旁的约定?
秦烨摇头道:“此人性子孤僻些,时有非常之举,端王既然与之合作,料想也有些准备。殿下再将城内索拿刺客的力度加大些,就是现成的他不去回禀的理由。”
谢恒心下略有宽慰,心中有些踌躇,还是道:“梁初这样的人,天下有多少?”
知道太子心中所想,秦烨一笑:“梁初算一个,北狄王室中荣王算一个,西边西戎大将军算一个,顾明玄算半个,便再没了。”
他笑容里多少有些安抚的味道:“似梁初这样的,本就不该到咱们棠京城来,只怕是端王诱以重利再加上他自信不会被人发觉。殿下若要出气,待日后有了空闲,我也走一趟南周都城便是。”
走一趟南周都城,杀几个皇子报复回来?
亏他想得出来。
谢恒一直紧绷的眉眼多少舒展了两分,一直有些沉凝的眼瞳中露出点温和来,又听秦烨继续道:“其实若要治标治本,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谢恒眉梢一挑,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难不成你要再走一趟北狄西戎,把那两位也干掉?
“若我时刻在殿下身边数丈之内,任什么样的人来,都能护得殿下周全。”
谢恒:“……”
这用你说?
时刻待在数丈之内,就是寻常夫妻,这也太黏了些。
他心里竟不期然的涌上一种奇异的画面。
日后秦烨若真是当了皇后,坐在了赵皇后的立政殿里,该是个什么样的模样?
别人家的皇后,贤良淑德端庄大气,每日里晨昏定省见官眷。
自家的皇后,拈酸吃醋魅惑君上倒无所谓,他每日里……
防火缉盗抓刺客?
以秦烨的精力旺盛程度,别说刺客了,只怕能把皇宫里整顿成路不拾遗的清净之所。
捧高踩低、偷奸耍滑?不存在的。
皇后连军中那些拿着刀的痞兵都能治住,怕你们?
每日里总是以保护之名赖在自己身边,虽然帝后恩爱是好事,但好得太过分了些,只怕会有言官递上来几本‘雨露均沾’的折子。
秦烨觉得太子瞧他的眼神有些莫名,却也无论如何没想到是为什么。
他适才说的那句话……没什么问题吧?
谢恒好不容易将自己从对未来的恐怖设想中抽出来,强自醒了醒神,才对稳定了局势后匆匆从外边赶来的顾明昭道:“按之前说的,控制住这附近的商户百姓,仔细在这批刺客上搜查物证,若真有蛛丝马迹,不拘是谁,都抓起来。”
太子身上连衣角都是整齐的,举手投足与从前无二,吩咐的事情也很有条理。
可不知为了什么,顾明昭总觉得太子的表情……
有点恍惚?
——
避暑山庄。
昨夜荒唐快至天明,即便已近午时,惠帝的神情仍是倦倦的,脸上瞧着却很精神,半点不像年逾六旬还终日寻欢作乐的老者。
唯有跟在身边的太监王如海心里有些发愁。
皇帝最近磕的各种丹药越发多了,像是有人刻意推波助澜有意迎合一般。
本来嘛,有人迎合皇帝是多正常的事?
可眼下的问题是,阻力呢?
避暑山庄中消息捂得严,根本不曾传到言官耳中,而后宫之中,皇后未曾跟来,剩下的小妃嫔每日里只想着逢迎君王,哪里会想得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