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鸿伟与徐莎这对父女俩啊,那是各有各的小心思。
徐莎也不是成心走半道儿跑掉,而是真的没法子。她捂着通红的脸,说不出让江枫来的事儿。
她跟江枫,什么关系也没有的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一出来,整个人的心还跳快了一下。
徐莎又改捂着心口窝儿,鼓着脸蛋儿洗漱,徐婆子:“呦,你咋自个儿回来了?”
天冷了徐莎洗澡也不频繁,只是洗脸洗脚,倒是也快,她脆生生的:“外面好冷的,大姥姥家又不舍得烧柴火。我走到半道儿就觉得太冷要吃亏,所以就跑回来了。反正我就是想显摆一下,明天她来的时候显摆也是一样的。”
这话逗得徐婆子笑的厉害,她说:“就你精。”
徐莎:“那是当然。”
她又问:“姥,你是跟我一起睡吗?”
虽然嘴上说了不想跟人一起睡,但是徐莎也不是不能抗,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吧。反正到现在雨还没下下来,江枫未必进得去。她烫了脚,晃荡了一下脚丫子。
徐婆子:“这大冷天,你赶紧擦了脚上炕去,着凉怎么办?”
又说:“今晚让你爸在我屋睡,你这孩子跟人一起睡不习惯,我就不跟你一起了。”
徐莎哦了一声,说:“那我明天想个法子,给你们中间搞个帘子。”
徐婆子乐呵呵:“哪里用那么麻烦,不过都是一家人,那可不仅仅是我女婿,还是儿子。”
徐莎:“……”
她迟疑了一下,小声问:“姥,我爸小时候,是不是特别淘气?”
徐婆子:“哪儿啊,他可懂事了,十来岁的小孩儿,就懂得帮家里干活儿了。她跟你妈两个人一起上山捡柴,都知道护着你妈。旁人笑话他是童养夫,他也不恼,就笑呵呵的。”
提到闺女,徐婆子的笑容淡了淡,徐莎轻轻的握住了徐婆子的手。
徐婆子拍了拍,说:“姥没事儿,我这把年纪,送走了爹娘,送走了姐姐姐夫,后头又送走了你姥爷,再是你妈,我习惯了……真的,习惯了。”
人这一辈子,活的时候,舒舒服服高高兴兴。
就算是真有一天走了,也是不亏的。
徐莎嗯了一声,徐婆子笑了笑,说:“去,睡觉吧。”
她探头看,说:“下毛毛雨了,你爸也没拿个雨披,不晓得能不能淋湿。”
徐莎:“他也不傻,我大奶奶家应该也有的。”
徐婆子:“那倒是。”
徐莎听说下雨,也不耽搁,很快的回屋子里,准备睡觉。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毫无睡眠障碍,基本沾床就睡的。等徐鸿伟回来,就见他闺女房间连煤油灯都灭了,他进屋,问:“娘,徐莎这是睡了?”
徐婆子点头,说:“这丫头跟人一起睡不好,咱们一个屋儿,等我弄个帘子隔一下。”
徐鸿伟笑了,说:“这行,啊不是,娘,您挺有东西的,这还能搞到帘子。”
徐婆子:“哪里是我搞得,是徐莎搞得,我一直攒着没用呢。你给我说说,部队那边儿,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的就能让莎莎这么委屈?”
徐莎在的时候,徐婆子自然不能问,但是徐莎不在,徐婆子可不客气了。
徐鸿伟也不瞒着徐婆子,说:“其实这事儿不是徐莎想的那么简单,就今年年初,我们连长调走了。这不,我和另外一个副连都在竞争连长的位置。那边趁着秀儿的事儿,给我找麻烦呢。给我介绍那个领导媳妇儿,就是跟我竞争的那个副连长的亲姐姐。您细品,就晓得怎么回事儿了。她给我介绍,看着是好心,其实不怀好意。我不看,他男人官大一级压我,横竖逼着我相看。我总归不能直接闹掰。而我去看了,好的,这又是一个说法了。我相看中了同意了,转头儿谣言就得起来,说我这人生性寒凉,妻子一走就相看新人,到时候不说旁的,就徐秀他们连就能恨死我。如果我相看不中,就说我眼高于顶,没把老领导放在眼里。其实这事儿也不是没有破局法子,也是那时徐秀刚走没多久,我实在没有心情跟他们周旋。我本来想着,就顶着眼光于顶的名声,也不算啥。大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过谁曾想,徐莎倒是给我搞了个大的。我相信他们也没想到,徐莎脾气这么虎。”
徐婆子骂道:“这些丧门璇儿,部队那地方,还是他们耍心眼的?”
徐鸿伟笑:“哪里没有人耍心眼儿呢,娘,只要有人,这样的事儿就少不了。其实您不知道,莎莎闹这么一出儿,是给我帮了大忙的。她这一闹,虽然她的名声差了点,但是道理可都在我这边了。他们反正是讨了个没脸。就算当时很多人说背地里说小话儿,但是大多数,也不过就是说徐莎虎,真的更多,那也没有。谁心里没有一杆秤?徐莎把这事儿的脸皮撕开了。大家只会说孩子虽然冲动,但是重情义。”
徐婆子点头,说:“这话对。”
徐鸿伟:“不过您也晓得,我工作的性质,少不得出去,十天半个月不回都是正常的。我不想徐莎一个人在家,一来是有事儿没有个帮衬的。二来是,我也怕别人抓住徐莎性格上的弱点,利用起来。毕竟她是一个小姑娘,很容易吃亏。三来也是希望她能换个环境,调整一下心情,她那样再瘦下去,我真的太担心了。这不就立刻安排她回来。只是没想到正好遇到那边有事儿,我来不及送她,这才托了人。”
徐婆子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徐鸿伟认真:“娘,我在这儿也给你表个态,秀儿走了,我也没想再找,我就守着徐莎过日子。她也大了,不太需要我在跟前儿忙道,我就想着自己在部队好好干,我有权有势,莎莎才能过的更好。就她这个小脾气的性格,我这当爹的就得赶紧往上爬,才能给她撑腰。”
徐婆子:“你这话,中听。”
徐鸿伟笑了出来。
徐婆子看着徐鸿伟,犹豫了一下,没言语。
如果是儿子,他就会说,你还年轻,如果真的遇到情投意合的,谁也不能拦你,该找还是找一个,少年夫妻老来伴。
可是,这到底不仅是儿子,还是女婿。
她说不出让徐鸿伟再找的话,至少现在,徐婆子自认为是没有那么无私的。
她说不出。
徐鸿伟似乎也没在意这些,他倒是很快的躺下了,问:“娘,徐莎在家这段时间,怎么样啊?”
徐婆子:“刚回来木,特别的呆,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儿,后来受了伤,大哭一场,似乎是发泄出来了,这慢慢好了……”
顿了一下,她说:“就是有点黏着我。”
徐鸿伟:“这是正常的,她打小儿就在您身边,又对我很失望,可不是格外粘着您。”
徐婆子这就不乐意听了:“她就算是不对你失望,也黏着我。”
徐鸿伟:“好好好。”
他问到重点:“那个江枫,他们俩是怎么回事儿啊?”
徐婆子:“谁知道他俩怎么搭上了,反正就一来二去,俩人关系就好的不得了。经常偷偷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要说重点的事儿,也是有的。咱们这边不是地震了吗?当时徐莎和小江大夫都在山上,徐莎差点摔下悬崖,是小江大夫拼死救了她。徐莎就是扭伤了脚,小江大夫那腰啊还有身上,老多擦伤了,触目惊心。这可不是小事儿,那样关键的时刻,他救人是有可能自己丢了命的,他也没丢下徐莎。所以他们关系好,我这也没法儿多说什么。我实在是说不出小江大夫不好的话。其实村里很多人都晓得,不过大家都不说罢了。俞副镇长对徐莎挺好的,大队长都给徐莎几分面子,其他人就更不会触霉头了。再然后,徐莎带着大伙儿赚钱呢。谁跟钱过不去啊。”
徐鸿伟:“……”
他眸色深邃,低声说:“她差点出事儿?”
徐婆子点头:“可不是吗。”
徐鸿伟攥紧了拳头,虽然不知道当时是如何凶险,但是差点掉下悬崖,这听起来就恐怖异常。
有时候,天灾比人祸可怕太多太多。
这一点,徐鸿伟深有感触。
他说:“怪不得,他们关系好。”
徐婆子:“他们在这件事儿之前关系也很好,不过这件事儿以后更好。”
徐鸿伟点头,他说:“那我真的要重新评估江枫这个人了。”
老丈人看女婿,总归不那么满意。
就算没事儿,也想找茬儿。
也许别人家不这样,但是徐鸿伟他们家跟别人不一样。他媳妇儿走了,他就这么一个闺女了,也不能怪他神神道道紧张兮兮的生怕闺女找个不靠谱的小白脸。
他说:“我记得,江枫这个人学习很好吧?他大学毕业了吗?”
徐婆子:“毕业了啊,咋没毕业呢?听说当初他能留在首都的,但是为了照顾他家老爷子主动分到了咱们市里。结果他刚分过来,老爷子嘎嘣去了。他就在市里上班,也没太久吧,反正感觉没有一年,要不就是一年多。谁知道他怎么的在家里找到一封老爷子的遗书,你说这人老了,也糊涂哈。脑子不好的,非让江枫去山上住三年给他守孝。当老的,都想着别给小的添麻烦,这位倒好,生怕不能麻烦死小辈儿。还真当自己是古代的老太爷啊。自己死了,还得让儿孙丁忧告别官场三年?脑子坏了的。”
徐鸿伟失笑:“您连丁忧都懂啊?”
徐婆子:“那是自然,我没经历过,还没听过说书的吗?这要是在说书的里,可就是大反派,真是可着劲儿的给孩子拖后腿。这小江大夫人也老实,还真就听了,在山上住了三年呢。他下山其实都没有半年,在村里也没啥朋友,这不是徐莎正好来了,成了,俩人一拍即合。我倒是觉得,你也不用想的太多。虎妞儿也不是很开窍的女孩子,他们凑在一起瞎折腾,更像是孩子胡闹呢。你信不信,给个窜天猴儿,徐莎都能上天。”
徐鸿伟这还真是听了不少,他说:“那现在他们家就他自己了?”
徐婆子嗯了一声。
“那他家房子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住在卫生所了?”
徐婆子:“……”
徐鸿伟好些年没回来,疯狂的吸收家长里短。
而徐莎呢,也在拉着江枫吐槽呢。
她惆怅的花儿都谢了,整个人懒洋洋的好无力气,俩人缩在他们的基地——拍卖行。
一人躺在大沙发上,一人坐在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