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雨竹握住她的手腕柔声说道:“别乱动,你的手受伤了不能碰水,我来帮你洗。”
慕妤这才发现自己的十根手指都被小心地上药、包扎起来,像十个小锤子一样。
她回忆起来,自己之前为了减缓水鬼的速度,用手指抠住河底泥沙,当时肾上腺素让她没有感觉到受伤的疼痛,但现在平静下来,那种针扎一样的尖锐痛楚顿时泛了上来。
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她脸上的红色便渐渐消退,转头对潘雨竹露出一个满是谢意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中掺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落寞。
潘雨竹装作没有看见这份落寞,继续为她擦拭后背。
慕妤还小,但她不小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任由这份感情滋长下去,却又控制不住自己与对方亲近。
她只能尽力忽视对方的感情,将两人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但她想保持平衡,另一人可不想。
慕妤眼睛咕噜一转就扭过头去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说痛,然后开始兴奋地讲述自己刚才碰到的事情。
对普通人来说称得上是一生阴影的遭遇在她心里似乎和做过山车差不多,属于令人心脏狂跳的娱乐项目。
潘雨竹看着她无知者无畏的模样,笑着倾听,同时继续为她洗刷身体。
客房内。
江进宝像一只皮毛湿透的大金毛一样,柔软的卷发贴在脸上看上去十分狼狈。因为浑身又脏又臭,他便索性坐在地上,摘下脏兮兮的眼镜查看手机。
这一晚的直播内容十分劲爆,因此即使是凌晨,也在各个平台上都产生了极大的讨论量,甚至直接冲上了热搜第一。
虽然因为话题敏感,这个热搜第一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撤下,而且还被关闭了话题。但他的粉丝数在不停增长,以往微博底下全是讨论。
这些讨论并不都是夸赞。
看着热门前十的评论里面有八条都是在质疑真实性和辱骂自己哗众取宠,江进宝的血压稍微有些上升。
毕竟这次直播过程中,他和慕妤差点连命都搭进去,结果吃力不讨好,还要在网上被人这么骂,任谁都不会开心。
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是自己在网上看到了这么离奇惊悚的直播,肯定也会认为是假的。
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们受到的教育全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一时让他们接受这些神鬼灵异也很难,就连他偶尔也会怀疑这眼前所谓真实的一切,是不是也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罢了。
就在他思索着是用小号和这些人对线还是干脆无视他们的谩骂的时候,一旁坐在床上的漆弈突然啃着薯片开口。
“今天晚上挣了多少钱?”
说起这个江进宝可就来精神了,他调出后台余额界面展示数字给他看,激动到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着光:“差一点就到七万!今天一晚上抵得过我以前几个月的收入!”
漆弈点点头,咔嚓吃一口薯片:“还不错。”
“不过虽然挣得多,但今晚真是危险啊,要不是慕警官及时赶到,我和慕妤都要葬身河底了。”
说到这,江进宝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看向他:“漆弈,你刚刚那个喷火的招式是什么?我能学吗?”
捏薯片的手一顿,漆弈难得皱眉看他:“你看到火焰了?”
“对啊,”江进宝眼神闪亮,“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能够看到你用火焰贴在慕妤的脚踝上了。这是不是代表我有天赋,能不能拜你为师?”
漆弈放下薯片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江进宝以为有戏,立刻靠了过去坐在脚边。
漆弈捏住他的下巴细看那双眼睛。
江进宝的眼睛又圆又大,眼尾略有些下垂,,往上看的时候满眼都是无辜,很容易给人好感;而且这眼睛很干净,干净到漆弈可以从他清澈的深棕色虹膜看到自己的脸。
嗯?我脸上怎么有脏东西?
漆弈把他的眼睛当做镜子抹掉了脸上一颗泥点后,重新注视对方,发现漆黑瞳孔中萦绕的些许阴气。
正是这阴气的存在导致对方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不知道这阴气是什么时候沾上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漆弈本想随手把它吸收了,结果江进宝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猛地仰头捂住眼睛:“漆弈你想干嘛?”说着还飞速往后挪,生怕漆弈强行动手。
沉默片刻,漆弈没有隐瞒:“你的眼睛里有阴气,我帮你清除。”
江进宝手指张开一条缝隙偷偷看他:“清除了我是不是就看不到那些了?”
“是。”
“留着会对身体有害吗?”
“没有。”
眼球和人体不太一样。
阴气进入体内会迅速感染全身,但进入眼球后却只会停留在原处不再扩散。
听到否定的回答后,江进宝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我不要清除。”
他开始列举各种不清除的好处。
例如他可以及时发现鬼,提前规避风险;还可以帮助漆弈,不让他孤身奋战,还有……
“还有……”江进宝张了张嘴巴,却想不出第三条好处。
漆弈托腮笑看他:“继续说。”
“还有……”江进宝重新露出讨好的笑容,“还有我能不能学你那招?”
漆弈微笑拒绝:“不行。”
“好吧,”叹口气江进宝转而请求道,“不清除行不行?”
“行啊。”漆弈刚才想了想,发现对方有阴阳眼的话可以省自己不少事。
比如不用再花时间催眠洗脑,告诉他没遇到鬼;不用再去抽空关注对方安全与否,反正对方有腿,能看到鬼自然也能够跑。
听到漆弈这么说,江进宝松出口气,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兴奋地在网上搜索阴阳眼能学什么法术?、阴阳眼的人生是什么样的?等等。
没多久,慕家兄妹俩洗完澡喊他过去,他便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
这一晚上刺激太多,几人梳洗完后很快陷入深度睡眠。
只有漆弈没什么睡意,躺在床上在心里与招财、来福联系。
“你们那情况如何?”
来福没睡,飞快回复:“有三个人在附近监视我们。”
“只是监视?”
“嗯。”
“收敛阴气别被发现。”
“好。”
沉默了一会儿,漆弈又问:“招财呢?”
“刚才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着了。”
“状态怎么样?”
“恢复不少了,主人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去一趟河边,有处理部的人在就回来,没有就下去看看水鬼。”
“好。”
听到来福立刻动身,漆弈翻了个身进入睡梦当中。
而在第三个最小的客房内,慕岩一个人坐在床上和处理部联系。
“懿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慕岩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关于这场直播的讨论,眉心紧皱:“这种事不应该被大众知晓。”
电话那头是温润如水的男声:“这件事不是懿夫人一个人决定的。”
“什么意思?”
“这次直播,一阶人员全部观看,并在会议上全票通过懿夫人的决策。”
慕岩似乎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这次,只是个开端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声音凝重:“是的。”
“哎……”
房间内回荡着长久的叹息,与窗外与凄冷月色纠缠,化为锁链封锁住这个世界。
第二天,漆弈打着呵欠醒来,他闭着眼睛往被子里拱了两下含糊道:“几点了?”
话音落下却没人回复,他便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拱回被子里继续睡。只不过脚那里比较冰凉,让他不得已蜷缩成一团。
直到午饭时间,他才在江进宝的催促下慢悠悠起床。
“快点起来,”江进宝已经倒好了热水,“先喝点水再吃饭。”
漆弈喝水润了润嗓子,看着他整齐的穿戴问道:“你早上去哪了?”
“去吃早饭,”江进宝把衣服递给他,“然后看打捞队捞尸体。”
漆弈穿上衣服:“捞到了吗?”
江进宝遗憾摇头:“没有,几个小时了什么都没捞到。但老陈头不甘心,下午还要继续捞。”
听到这,漆弈扣纽扣的手一顿,若有所思道:“哪来的打捞队?”
“公家的,怎么了?”
“呵,”漆弈轻笑一声,“他们捞不到的。”
“什么意思?”江进宝发现自己看不透他的笑容。
漆弈披上外套起身向门外走去:“吃饭之前,我们要先问问镇上还有谁知道几十年前的那个私人捞尸队?”
灵光在脑中一闪而过却来不及捕捉,等江进宝反应过来的时候漆弈已经走出平房,和院子里等待的慕岩交谈着什么。
而慕妤则抱着潘雨竹的手臂商量今天的午餐。
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太阳底下,却觉得心好冷。
要不把那个司机大叔叫来吧……虽然是个油腻大叔,但好歹能显得我没那么孤单。
就在他准备联系来福的时候,漆弈已经和慕岩谈完话,转头对他招手:“走了。”
“来了!”江进宝瞬间把大叔抛到脑后,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慕岩沉默。
怎么总感觉是在唤狗?
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他和漆弈率先走出大门来到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