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青来之前可是做好和顾家、沈家撕破脸的准备,她心里清楚自己更应该忍,甚至留在镇宁侯府里是最万全之策。傅氏会带着儿女们常来做客不说,她也有借口接近她们一家人去宁安侯府做客,伺机找出傅氏害死自己的证据。
可她就是忍不住,见到傅氏恨不得拨刀子相见,明玉虽说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可那是傅氏的女儿,她们之间还会有多少姐妹之情可以谈。
此时听说沈明玉在镇宁侯府里,在夫人房里等着她过去低头陪罪。
她一路坐车过来心潮澎湃,一股怎么也压制不住的怨气、怒气交杂在一起扭成一条绳,在心里狠狠拽一下,连着血液骨髓隐隐都在憋屈,让她觉得今天再对沈明玉低一次头不如死了算了。
马车在侯府正院门前停下,佩枝刚伸出手去扶莫姑娘下车,那料她甩开自己两步迈下去,脚底下生风人已经进到院里了。
佩枝支着两个手愣在车前,与跟在车后面的孙婆婆打个照面。
孙婆婆可是皮笑肉不笑,“难得有一个能爬上高台的机会这院子里谁不想去,也就我看你往日比别人机灵些,腆着老脸跑到夫人跟前拍胸脯打保票,她才松口放你去拢月阁。别忘了是谁抬举了你,能叫你上去,自然能叫你掉下来。”
佩枝垂头,声如蚊蚁:“下午表姑娘的事,是奴婢疏忽大意没当好差。妈妈要打要罚,奴婢任由你处置。”
孙婆婆重重哼一声,绕过佩枝先进到院子里。
哪块地方冒出来的野丫头,也敢在表姑娘头上拉屎拉尿,真是活腻味了。这种事还要等着太太出手?所以她在去请莫青青时,就那么‘随意’提点了几句。
自以为立下大功劳的孙婆婆进屋后却发现屋里气氛不对,从夫人到世子爷、再到二爷,一个个冷着脸。
莫青青把那惹祸的簪子进屋后直接扔到桌子上,反声质问道:“一根簪子而已,我又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人非要戴。刚才在润宝斋里,二爷一直夸它好,我也瞧着还顺眼便拿了。后来沈姑娘突然说是她的,又拿不出付过定金的凭证,论先后次序我拿簪子也不算过份吧。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拿一根簪子说事,莫家人命贱,也没沦落到为一件俗器让人奚落笑话的地步。顾世子,请你明天送我和娘亲回平泉吧。这病,我们也不治了。至于婚约一事,我也不敢嫁进来让人看笑话。”
顾宪之站在屋正中长身玉立,俊颜无一丝表情,浑身上下连衣服褶子都是直挺挺。他眼角扫到刚进屋子的孙婆婆,气势险些要压死人。
孙婆婆差点当场跪下,急着辩解道:“老婆子真没别的意思,只说表姑娘……”
“你说表姑娘受了不小的委屈,她这么大头一回在夫人面前掉眼泪,夫人也被我气得心窝疼。叫我长点眼色,别还娶没进门便闹得家宅不宁,一会儿来了向表姑娘陪个不事,这事也便揭过去。”光脚的不怕穿脚的,莫青青没什么可怕,一字不漏把孙婆婆的原话转述给大家听。
孙婆婆偷偷去瞄夫人,见她冷着脸面无表情,明白今天这事是自己心急出了昏招,原以为莫家姑娘无根无基好拿捏,用一件小事逼得她低头服软,凡着都有开头,以后的事更好办。哪里料到倒是块硬骨头,生生要咯掉她的一口老牙。
孙婆婆当下掌起自己的嘴,一声声:“都怪老奴这张嘴多事。”
莫青青嗤一声,扭头便出了屋子。
她才不耐烦看她们玩虚情假意请罪的小把戏,当她稀罕掺合到顾家的家事里头,但凡她有更好的选择,是绝对不会跟着顾宪之上京住进镇宁侯府里。
她有大哥,还有娘亲,呆在这里看他们一家人和傅氏她们嘴脸没的恶心。
佩枝守在院里,听见门窗响动,等抬起头时莫青青已经似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
“莫姑娘”,她喊一声,刚追出去两步,身边又掠过去一个人,因为走得过快身子一高一低十分明显。
是世子,佩枝下意识看一眼正屋,放慢脚步跟在两人后面。
既然无法同时讨好两头,倒底挑那一头靠,她心里有个大概。
“青青”,顾宪之走得极快,几步追上去握住莫青青的胳膊。
莫青青用力甩开他,说话毫不客气:“放开我,别叫我青青。我现在回屋收拾东西去,请世子明儿一大早派人送我们回平泉。”
顾宪之迈出一步,挡在她面前犹如一座山。
他声音语调不改,“你该想一想岳母的身体,天气越来越冷,她能不能受得住来回折腾。宫里掌院王太医答应后日上门为岳母把脉,他不是随请随到的人,机会难得别错过了。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他说到后面,只见莫青青的火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也是,她再是爆脾气,也要顾忌自己娘亲的身体。
莫青青胸膛一鼓一鼓的,耳垂上两个翠玉滴坠晃动得厉害,狠狠剜顾宪之一眼也解不了此时心头的一股恨意。
柳氏就是她的七寸,让人一拿一个准,顾宪之两句话便叫她无话可说,难道执意要走?走了又能去哪儿?
再说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带着赌气在里边,也未尝没有以退为进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