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周末大早,李赫把狗送去洗了澡,遛了一圈回家,在厨房劳动了一个小时。
中午十一点,他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稍微花了点心思在衣帽间里挑衣服,在腕间戴上了他本不应该戴的金饰手绳。
不过他没有带烟,虽然白钧言没有说过不喜欢烟草的气味,但他还是没有带。
他提了一个便当袋子,另一只手夹着一本书,是上次借的菜谱《超简单的一百种便当》。虽然是随便借的,但李赫还是花时间阅读了,跟书中的日本主妇学习如何让便当又美味又美观。
开春了,是个三月的晴朗天气。
李赫出门前,给白钧言留言:“中午不要点外卖了。”
“哈?”白钧言虽然在摸鱼,也看见了消息,但也没有秒回,隔了半小时回复说,“我刚刚还跟同事说我要吃青椒肉丝盖饭。”
李赫:“我给你带好吃的,有炸鸡。”
白钧言:“那好我让同事不要给我点了。”
白钧言:“不过,你今天这么早就过来吗,李煊的事还没结果诶,他好像完全消失了,跟他发了消息说有人想买,好像完全不care,理也不理。”
“不碍事。”李赫猜这个人有很大可能性就是他哥哥,李煊的确是这种性格,有人想买,他不理会,在他眼里别人配不上他的作品。也或许是因为过得不算太糟糕,不缺钱。
李赫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我先开车。”李赫回的语音,“你忙工作。”
今天美术馆虽然人多,但不算忙,白钧言只需要坐在电脑前跟人沟通就行了。
他本来要把李赫的语音转文字,结果不小心点到了,直接外放,吓得他赶紧退出去。
好在只有旁边的关泽听见了,看了他一眼。
关泽正在用他送的茶杯喝水,白钧言生怕别人怀疑自己是gay,尴尬一笑。
十二点午休,他关了电脑,头顶的日光灯忽然闪了一下,而后熄灭,虽然开着窗,有光透入,白钧言还是注意到了,抬头看了一眼,停电了吗?
灯和电脑主机的光都灭了。
好在是中午,不影响工作,也无人在意。
白钧言打开抽屉,拿着一本书出去,一边打电话,一边找到了站在展馆入口旁的凤凰木底下的李赫。
他穿着白色卫衣,只有最简单的文字logo在身上,脸上戴着黑色花粉口罩,头发显然是打理过的,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等着自己,自己一出去他就看见了,招了招手。
虽然看不见表情,可白钧言就是能感觉到,他很高兴。
这一株树是很早以前就种在园区的古树,树下草坪有两个小孩在爬,几个大人坐在地上乘凉。
白钧言怕有同事看见,走到他旁边,也没有拉他,说:“你专门给我买的炸鸡吗,我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吧。”
李赫“嗯”了一声,跟着他走:“不是买的,是我做的,还做了炸虾和炸牡蛎,用保温袋装着的,现在可能有点软了,没有刚炸出来那么脆。”
白钧言一直注意周围有没有同事,没看见有,侧头说:“从来没人特意做饭来带给我过,你怎么想到给我带便当的?”
“你不是爱吃炸鸡吗,炸鸡店的油重复使用,不够健康。”
公司里,李赫偶尔在午餐时间会看见有员工吃自带的便当,他一直想试试,刚好借了这本书,今天又要来,就突发奇想,干脆给白钧言先试试吧。
七拐八拐的,白钧言绕来绕去,还刷了一次卡,终于把李赫带到了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这里也有一株老树,是蓝花楹,四五月才会开花。
白钧言直接靠着树坐在草坪上,李赫也坐下来,看他指了指上面的树叶说:“等开花了,你就不能靠近这棵树了,蓝花楹花粉很多的。”
“不能靠近,但是可以远远看。”李赫拿出便当盒,一样一样打开,他炸了很多白钧言喜欢吃的食物,烤了牛排,切了沙拉,摆盘很仔细,还有一个饭盒里装着各种各样的酱汁。
白钧言是真的震惊:“都是你做的?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家里是开大餐厅的。”但据他调查,李辉就是个实业家。
“照着菜谱做的。”他分了一双筷子给白钧言,露出手腕的蝙蝠手绳,在看见白钧言袖口隐约露出的同款时,他心情十分微妙,原来跟人戴同款是这种感受吗?
那剩下的他不要送给张超了。
就自己和小白戴吧。
两个饭盒分开来,白钧言肚子饿了,问他这个是什么酱。
“这是百香果柠檬酱,这是酸梅,这个是千岛酱,这个是蜂蜜,哦还有你喜欢的老干妈。”
“……谁吃炸鸡会蘸老干妈啊。”
“我以为你会。”
“这个搭配太奇怪了。”他略微挑嘴,挨个尝试,然后发现,陶华碧女士永远是王者。
李赫觉得他的心口不一很好笑,说着这个搭配奇怪,结果居然把酱挑到碗里吃,他吃得太投入,让李赫得以有空去注视他:“小白……你是不是在办公室摸鱼睡觉了?”
白钧言呛了一下,抬眼看他:“……这你都能发现?”
他就睡了半小时,趁着领导出去办事那会儿,悄摸摸地戴着眼罩睡了一会儿。
“我猜的。”因为白钧言平时头发是顺的,可能有爱睡觉时抓头发的习惯,现在头发有一段乱,毛茸茸的,看起来很好摸。
李赫控制住了,小白不是他收养的小狗,不是随便能摸的。
白钧言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吃着吃着,说:“对了,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白钧言右手拿筷子,左手把书给他——当当打折购入,他春节活动为了凑满减,不小心多买了一本,今天顺手带上了,他不是爱占便宜的人,总不能每天白吃白喝人家的,但对渣男付出更多的,白钧言也不乐意,干脆把书给他了。
李赫低头看着书名:“《松尾芭蕉》。”
“我最近刚刚喜欢上他俳句。”白钧言嘴角有面包糠,“书你得把它裹得紧一点,里面有东西。”
“什么?”李赫稍微翻了一下,他心里第一反应是,夹着什么告白书之类的么,但很快,他就从书页里找到了一张20元面值的港元纸钞。
“这是……”
蓝色的纸钞被书页抚平,但仍有些褶皱。
“哦,这是那天,我们在庙街吃饭找的零钱,我自己留了一张,送给你一张,你看这里,你翻过来,”他指了一下,嘴角的面包糠就掉在了书上,“哦对不起。”他把面包糠扫开,说:“看这儿,我写了日期和地址。”
他在空白处写:“2019年1月19日,庙街夜市265号。”
白钧言的字工工整整的,上学的时候应该练过很久的正楷。
李赫对钱很少有心情波动,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在看见钱的时候,心情是起伏的,这张二十元面值的纸币,比黑卡让他开心。
白钧言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应该是觉得喜欢的,但还是问他:“你喜欢这个吗,会不会觉得他廉价?”
“当然喜欢,它不廉价。我很喜欢。”李赫低头看着上面的字迹,就会想起在海边看见他拍照,在庙街大排档穿着合身的西服狂吃了一桌的食物,在嘉顿山的观景台上比剪刀手,笑得很灿烂,在车窗外低下头,忐忑地问自己:“我们明天还能再见吗?”
李赫嘴唇弯着,重新将它夹好,在这一页里,有一首很应景的俳句:“春日已来矣,此山何名未得知。薄靄透明媚。”
春天才刚来,他就感受到了这种明媚,蓝花楹还没开花,可在他眼里却同花满枝头,繁花簌簌落下,他们的影子在正午叠在了一起。
下午,白钧言去上班了,李赫逛了逛展,去看了白钧言的许愿站台装置。
该装置从室外搬到了室内,其实构造并无变化,主体还是一个“神秘石头”,白钧言告诉过他:“其实这个神秘石头是我和同事在仓库角落里找到的废品,没有人的东西。因为形似麋鹿角,就被我们捡来用了。你会发现,因为长久以来有人对着它许愿,它在灯光下显得更闪耀了,好像真的是什么珍贵文物一样。”
李赫今天特意观察了,的确有这种感受。
他闭着眼许愿,三十秒后——
这一次没有糖果了,只有一个从天而降的答案。
告诉他会。
他心满意足地离开,去公立图书馆还书,阅读白钧言刚送给他的俳句集,很多句子其实不能入他眼的,但此时他带着滤镜,看每一首都觉得可爱真实。
白钧言中途还跑来看了他一眼,没叫他,就是远远拍了个照就跑了,然后把照片发给他:“你看书也太认真了吧,你侧面睫毛看起来真的好长好长。”
因为是拉了焦距拍摄的,人像有些模糊和噪点,李赫那张认真的、轮廓分明的侧脸好似在发光。
李赫起身朝图书馆大门望去,没有看见白钧言。
“你在哪?”他发消息问。
白钧言没有回复,李赫就在图书馆的每一排书架间隙里寻找他,找完了也没看见人,反而看见一对情侣在角落里拥抱着耳语。
他快步离开,这时,白钧言才回他:“我早就走了,我就是上去看一眼,我猜你肯定在图书馆的。”
“怎么猜到的?”
整个园区就那么两个地方当然好猜,不在咖啡厅就在图书馆咯,白钧言却回他说:“就像你猜我上午是不是摸鱼睡觉了一样,肯定是心灵感应啊!是我的直觉。”
李赫:“你的直觉很准。”
“哈哈,我要干活了,不聊天了,会扣钱。”
李赫接他下了班,问他要不要去打壁球:“你昨天跟我说,想运动一下,所以之前去夜跑…刚好你今天穿的裤子也适合运动,还穿了运动鞋。”
与其让他夜跑去偶遇那个什么同事,还不如自己带着他去打球。
因为李赫对他那个男同事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半小时后,两人就在壁球馆了,李赫提前预定了一个半小时。
他在这里有个储藏抽屉,里面挂了干净的运动衫、短裤还有浴巾。
不过他很少在壁球馆冲澡,更愿意走回家再说
白钧言之前跟人打过一次壁球,但是吧,他对运动项目实在不算热衷,属于有空会更愿意静下来看会儿书的人。
所以现在他在听李赫简单的讲解规则:“你得站在这个区域,把球发到中红线上……不过你也可以不管这些规则,我发球,你接球,然后换我接球,就和打羽毛球是一样的。”
整片区域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白钧言握着球拍,活动了一下手脚,说懂了。
李赫穿着黑色短裤,露出两条修长小腿,他左手握着小球,往地上弹了一下:“我会慢一点,强度不那么大,不然你会肌肉酸痛。”
太久没有玩过球类运动,白钧言刚开始根本接不到球,但李赫一点没有不耐烦,就那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教学,不一会儿白钧言就浑身是汗,浅蓝条纹的衬衫被打湿,完全贴着肉,变得薄薄的、透明的。
他无力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喘着气解开一颗扣子。
李赫弯腰递给他水:“还打吗,还有半小时,不想打的话我们可以回去。”
白钧言受不了自己像虐菜一样被他虐,而且明显李赫就是在放水,他站起,用力挥拍:“再来!”
如果白钧言知道,他在十分钟后会因为一个大跨步抢球而肌肉拉伤至难以动弹的话,他会后悔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