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素芬下葬那天安排在初八。
一早,蒋铭宇和蒋虎、吴红一起去的殡仪馆。接回来骨灰后,他们三个上了定好的车,直奔墓地。原本这种场合,作为儿子的蒋晓刚怎么都应该在场,可不知道他是被蒋铭宇打怕了,还是做贼心虚不敢露面,孙素芬去世后,蒋虎和吴红多方找人,都没能联系上蒋晓刚。
安葬完孙素芬,已经是下午了。蒋铭宇谢过村里帮忙的邻居们,再次来到蒋晓华墓地。
把酒瓶放在墓碑前,蒋铭宇蹲下,清了清坟堆旁边的干枝枯叶。
这个冬天并不暖和,但雪却只下了一两场。过年这几天更是连着出了太阳,直到安葬完孙素芬,太阳才一点点弱下去,却依旧没有要下雪的意思。
他挨着着墓碑坐下,扭开酒瓶,倒了一点酒在瓶盖里。
对着墓碑举了举瓶盖,蒋铭宇翻转手腕,把那点酒倒在了墓碑前的土地上。
看着晶莹透亮的液体侵润地面,蒋铭宇仰头就着瓶子灌了一口。他带来的不是什么好酒,液体划过喉咙只有辛辣,一口酒灌下肚,蒋铭宇看了眼墓碑,又仰头继续。
等酒瓶基本见底,蒋铭宇摸了下嘴角,轻轻笑起来:“妈,你的遗愿我完成了。”
冷风萧瑟之中,阳光透过乌云缝隙洒下几缕细线。蒋铭宇抬头,盯着那几缕细线又看了许久,晃晃手里酒瓶,把最后一口酒灌进嘴里。
看看彻底空了的酒瓶,蒋铭宇偏头,又摸墓碑上的刻字。
确认指尖沿着每个笔画走完一遍,他站起来,惦几下酒瓶,一把砸在墓碑上。玻璃碎裂声里,蒋铭宇紧紧攥着酒瓶口:“满意了吗?你现在满意了吗?我的债...还清了吗?”
墓碑安安静静一如往昔,连那几缕阳光都被乌云彻底遮住,蒋铭宇死死盯着墓碑上的字,静默许久,他又挨着墓碑坐了回去。
“按你要求的,我已经给孙素芬送完了终,上辈子也替你去找了人。哦,我忘了说,那个混蛋确实去法国投奔男朋友了,不过也只过了一年,他们分手,他又找了个女人,甚至还有了儿子。”蒋铭宇顿了顿,“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但我见到了他儿子。”
“他儿子说,他临死前确实提到过你。他说他不是好人,他对不起我们。”蒋铭宇抬手横在眼睛上,“你的要求我都达到了,现在呢?我是不是已经彻底还清你生养的恩,是不是彻底自由了?”
“我是不是...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没人回答,连风声都停止了。蒋铭宇轻轻勾勾起嘴角,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片白色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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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霖是初八下午回的国。下飞机他连忙开了机,魏南、宁洲、李峰几个都发来不少短信,嘟嘟声里,间或插进一两条田谷或者包滢滢的新年祝福。
向霖正想把手机揣回口袋,意外看见条陌生号码。
那个号码只发来了一条短信,简简单单几个字:孙素芬死了。
向霖指尖抠了下手机屏幕,微微皱起眉头。
“哥?怎么了?”向菲菲凑过去看屏幕,“孙素芬是谁?这短信发错人了吧?”
“有可能。”向霖嗯了一声,扣上手机屏幕。
上辈子,孙素芬是在高考时出事的。据说蒋铭宇考完英语还没出考场,就被学校老师催着赶着去了县医院。
得到消息的时候,向霖正躺在市医院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他担心孙素芬去世蒋铭宇会受打击,硬是软磨硬泡要来手机,给蒋铭宇回了好几条短信。
对了,那时候蒋铭宇的手机,还是自己作为高考礼物送的,现在这个时间段,蒋铭宇应该没有手机才对。向霖又翻开手机,调出短信看了几眼,这个号码他没什么印象,但按理说学文村有手机的人不多,能跟孙素芬能扯上关系的,吴红算是一个。
所以短信是吴红发的?可是吴红知道自己号码吗?她又为什么要通知自己这件事?迟疑了几秒钟,向霖按下拨号键。
不管这短信是谁发的,既然发来了,总该问个明白。
拨通以后,手机里传来等待音,向霖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知道等待音变成忙音,一直没等到对方接通。向霖不信邪的又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听。
“哥,你给谁打电话啊?”向菲菲说,“可能人没带手机呢。”
“可能是。”向霖放下手机,眉头还微微蹙着。孙素芬比正常时间早去世了半年,就算蝴蝶放下了五千块钱,依旧没能抵消掉翅膀的威力。
向菲菲又说了句什么。
向霖没注意听。
“哥,你想什么呢?”向菲菲不满地嘟起嘴,“等会儿到爷爷奶奶家,你可别苦着张脸啊。”
“你才苦着脸呢。”向霖捏捏向菲菲脸颊,笑起来。他们刚下飞机,爷爷奶奶掐着时间打来电话,说是家里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他们回去吃。
吃饭间隙,向霖摸出手机,给陌生号回了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