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表燕归晚和徐墨卿就在这星辰之下篝火之边,互相依偎着进入梦乡。或许是侥幸吧,这一夜,他们再没有遇见野猫,更没有与野狼等猛兽狭路相逢。
后来燕归晚偶尔回想起这夜时,总认定是不远处忠烈冢中的将士亡魂,在冥冥之中保佑着她和徐墨卿。
明日,果真如徐墨卿所料,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清晨的树林里万物苏醒,使人觉得生机盎然。但这样的美好景致,燕归晚和徐墨卿却没有再仔细瞧见。因为他们两个已倒在马车里蒙头大睡。
原本商议好后半夜与九莺秋生对调位置,可他们妻郎应是太过疲惫,在拱厢里睡过头未有醒来;而燕归晚和徐墨卿也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想起要叫醒两个大官儿。
是以次日清晨,他们两个彻底坚持不住,跑到马车上倒头便睡。恰让养足精神的秋生和九莺重新执马赶路,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们二人不会再走错路!
趁着二位主子在马车里睡觉,九莺和秋生又将地图拿出来,认认真真地勘察一番,方才打马驱车上路。只不过今日换成了九莺骑马秋生套车。因为这样以来,九莺就可多往前方探一探,若发现在路线不对,还可及时改正。九莺终归是个女子,总不好教秋生一个男儿去做这样的辛苦差使。
“莺姐姐,你倒是慢一点,二位主子还在睡着,我们也走不得太快。”
“昨晚都怪我不好,睡得那么死,竟教主子们在外面熬了一夜。”
“哎,该死,该死!跟在主子们身边养尊处优,越发经不得辛苦,日后可得注意着。”
“事后讲这些也无意,我估摸着按照现在这个速度行走,咱们今儿后晌就能进到晏城城里。”
秋生掂量几下身后的水囊和包裹里的干粮,“咱们出来前童生和灵官儿给准备的充足,还剩挺多的。但到了晏城还得多多补给为上,这才出来几日,日后指不定能遇见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呢!”
秋生忽然间提到那二人,九莺不免生起伤感。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和九灵伴在燕归晚左右,以往出来也不觉得怎样,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感觉很难过,像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一样。
“也不知他们在家中好不好?”九莺感慨道。
秋生也念叨起童生,道:“那童生的病不知痊愈没有?病了总有十来天了,咱们临行那天他又偷偷哭了好一阵儿。我与他自小就服侍在徐郎身边,这次徐郎只带我出来,他那死脑筋一准儿转不过个儿来。”
九莺甩了两下马鞭,“驾”了几声后,才道:“还不得庆幸你我结为夫妻,出行多多便利,不然哪里有这造化可与二位主子同行。”
妻郎正说着体己话,忽发觉黄土路两旁开始出现零星小摊和村肆,偶尔也有几个行人与他们擦身而过。九莺见状,骑马奔赴到一个小摊前,仔细问个究竟,然后才重新走回来。
“莺姐姐如何了?前面可是晏城城池?”
“这回我们走对了,再往前走上十多里便可到晏城。”
秋生闻言,忙回身向马车里回话,只听徐墨卿道:“甚好,那我们先在附近找个村肆歇歇脚,然后再一鼓作气走进城去。”
九莺和秋生听到吩咐,便在刚刚问路的那家村肆门口停下车。这时徐墨卿早已醒来,而燕归晚还在呼呼睡着。徐墨卿轻轻地摇晃她几下,她才睡眼朦胧地坐起身。
燕归晚用鼻子吸了吸,“外面有吃的。”不等缓过劲儿,自己已一径跳下
车。
那店家小二引着他们走进去坐定,不过是几张陈旧且油腻的八仙桌和一个搭了些茅草的棚子组成的简陋村肆。但路途中饥饿的人,还是能随着那口大锅里飘散出的香气寻来。
“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小二笑盈盈的问道。
燕归晚拄着腮,问道:“那锅里是老汤面吗?”
小二欠身回道:“正是呢,我们这老汤面劲道!”
“给我们上四碗!”
待燕归晚说完,这小二却愣住,“您二位要吃四碗?我们这碗可大着呢!”
“九莺和秋生呢?他们怎么没有进来?”燕归晚终于彻底苏醒,一瞧自己身边只有徐墨卿一人。
徐墨卿先对小二道:“你只管我上,我们还有二人在门口,一会便进来。”
小二这才下去准备,徐墨卿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前额,“晚儿醒醒吧,东西都在那车上,怎么能轻易离开人?”
燕归晚做了个“知道了”表情,继而催促小二快点上面。
可是这老汤面还未有端上来,就见村肆里溜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小乞丐。看她的样子应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娃,一身破衣烂衫,赤脚蓬头,浑身也是脏兮兮的。她看样子已饿到极限,盯着邻桌客人吃剩下的半碗面条,蹭的一下窜过去,捧起碗徒手就往嘴里塞。
那小女娃塞进去一口还没来得及嚼咽,便被小二给逮住了。许是她太瘦弱的原因,小二提溜起她的后衣襟,似乎没有用多大力道,便将她仍到外面去。
“小王八羔子,被我逮住第几次了?再来,再来打断你的腿!”小二厉声呵道。
燕归晚登时就要起身去管,徐墨卿忙按下她的手臂,示意道:“晚儿,不要。”
“一口吃食而已,那孩子太小了。”她生起同情心。
徐墨卿略皱了皱眉,欲要说些什么,燕归晚已让他朝外面望去。只见那小女娃被小二打骂了也不声不响,塞进口中还未来得及嚼咽的面,在刚刚被小二仍出去时不慎吐在了地上。此刻她正趴在地上捡起来,重新往口中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