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遇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没想过要避着余姚。余姚是《哑朝》的编剧,以后总也要碰的上。
他站在余姚身后不远处,余姚像是在看什么,鬼鬼祟祟的。两人身高堪堪齐平,但余姚站在台阶上,江安遇就没他高了,所以看得不清楚,不过那是人家的隐私,他也没打算看。
直到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下,余姚转身,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江安遇,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险些从石头上摔下去,多亏江安遇扶了他一把。
余姚心有余悸,一时间还有些偷窥被发现的慌张。他想,江安遇这时候来总不会真是来捉裴应声的吧,那裴应声不是惨了。
在余姚想了无数措辞要同他解释裴应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青年忽然伸手向他递了一样东西,“给,你。”
“裴应声不在...”这儿。
两人同时开口,余姚仿佛一只露了馅儿的汤圆,察觉到对方压根没有和他谈论裴应声的时候,神色里的慌张越发显而易见。
听到‘裴应声’的名字,江安遇伸出去的指尖微微蜷着,嘴角僵硬地抿了抿。
借着路灯的光,余姚才依稀看清,青年白软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瓶喷雾,他疑惑地看着青年。
江安遇指了指他的脸,上面被蚊子叮了很大一个包。
“啊...”余姚有些不好意思,难怪脸上这会儿痒的很,他匆匆喷了两下,又被青年塞了一管药膏,大概率是止痒消肿的。
“你怎么知道我被蚊子咬了?”
江安遇摇头。
他在楼上看余姚的样子像是对这里不是很熟,如果是带路的话,他可以帮上忙。至于这些药膏和喷剂,只是夏天那会儿,裴应声拍戏总在深山老林里,那里蚊子多,裴应声总跟他抱怨睡得不安生。
那时候他听得心疼,于是跑遍了全城,买了所有可以消肿止痒的药膏,然后一头栽进黎逢苑的花园里,被蚊子叮了一身包,然后一个一个地试哪一种药膏更好用。
江安遇想着这块儿绿植遍布,蚊子应该也不少,余姚又在下面站了这么久,大概也会被咬。
余姚抹了没多久,忽然‘咦’了一声,抬头,愣愣看向江安遇,“这什么药膏,也太好用了,看包装不像是药店卖的啊?”
江安遇点头,寒@鸽@尔@争@狸“是,京郊,的一个,老中医。”
京郊?
余姚讶异,为秦墨找一只药膏竟然还能找到京郊去,他忍不住有些心疼裴应声,“那你对秦墨可真好。不过他在顶楼,应该也没什么蚊子吧?要是早点有这玩意儿就好了,你不知道裴应声那会儿在山里...”
裴应声在山里怎么了?
江安遇脸上的神色片刻凝固,他那时候明明已经给过裴应声这个药膏了。
一瞬间,江安遇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裴应声没有用过啊。他的目光落在包装略显简陋的药膏上,细密连绵的疼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是了。这样丑的东西,裴应声怎么会用。
鼻尖的酸意涌上来那一会儿,江安遇藏在身后的指尖紧紧攥在一处,几乎是紫红的颜色。
余姚见他这神色,话音戛然而止。他刚才顺口提起‘裴应声’三个字的时候,青年神色已经不对了。虽说他话里有试探的意味,可到底这事做的不光彩。
但他和裴应声要更亲一些,裴应声遇到这种事,他不帮一把也说不过去。
江安遇强忍着喉头的涩意,回答他,“顶层,没,蚊子。”似乎觉得两个人的话匣到这里已经要截止了,江安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被身后的余姚喊住。
“你已经知道裴应声在这里了,对吗?”
脚下的步子一怔,江安遇近乎狼狈地回头,红着眼睛看向余姚,他不想,一点也不想知道裴应声在这里。
余姚让出台阶上的位置,执拗的让江安遇站上来,大有江安遇不站上来,他就不走的架势。
面前被绿植遮挡的视线一瞬间宽阔起来。
树荫下的长椅上,男人坐在上面,帽檐把他的脸遮挡的严实。他手肘撑着膝盖,手里攥着的是像是一本书,借着星点的路灯,男人时不时的在那本书上写写画画。
即便看不清脸,江安遇光是看那个身影,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裴应声有看书的习惯,江安遇一直都知道。
可医院这么大,他没办法把坐在公共场所的裴应声赶走。
“他在这里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他这些天一直在为你看剧本,又写又画的,我跟过他很多场戏,他过目不忘,从来都只看一遍剧本。但是你的本,他翻来覆去地看,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认真。今天有人弄脏了你的剧本,他和那些人闹起来,实在不光彩。”
江安遇看着裴应声手里白色的书,看起来确实很像自己丢了的那个剧本。他想不通,裴应声明明不想他演戏的,即便同意了,也只是妥协。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