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母是真没想到自己能看到这样的画面,季玉明和一个男人就在那昏暗的角落,亲得昏天黑地难舍难分,十分投入。
一开始她还没认出来,灯光昏暗,只有一些许的黄光照在两人的衣衫上,季母粗粗瞥了一眼,看着也不像是自己儿子的衣服,便没关心。
她只以为是哪一对鸳鸯小情侣躲在这角落偷偷亲热,却没想到一走近听到说话声音,这不是他儿子是谁?
心里又怒又气,又听到季玉明还在口花花什么东西,半刻也没忍住就出声警告。
“季玉明。”
季玉明听到声音确实一怔,面上表情和呼吸都是一滞,手上动作停顿一下,然后转念一想破罐子破摔地继续把衣服捋平,这才僵笑着向季母打招呼,“妈。”
您老怎么来了?
也不和我说一声。
他倒并不心虚,毕竟这一幕他早就想过了,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突然。
季玉明原本还想一步步缓缓输出自己的想法,却想到恰好这一次阴差阳错之下就被逮了个正着,有些猝不及防。
傅楚修也听到了声音,一开始还没在意,只是顺着季玉明的动作向后稍微一站,看清楚了对面那位妇人的面容后,便听到季玉明的招呼声。
不得不说,季母和季玉明是真的生得很像,其实那一双眼睛,似挑非挑,随便扫人一眼目带寒意,便可以吓退一群人。
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亲妈。
傅楚修一顿,打招呼道,“阿姨好。”
和人家儿子调//情被抓住了。
季母光是听着两个人的声音,就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痛。她今天还在和盛母一起安排盛世兰和季玉明的见面,结果回来就目睹了如此刺激的一幕。
这要是真的安排了,哪里是结亲家,分明就是结仇家。
季母深呼吸一口气,尝试平复内心的情绪,她停住了,一口气还是没下去。但好在多年的保养费没白花,没让她现在晕了过去。
可是现在就连装模作样的维持面上平静表情她都做不到,季母冷着脸,“这就是你出去旅游回来之后的惊喜?”
傅楚修听出一些蹊跷,眉梢微动,用余光扫过季玉明,但也没有出声。旅游?什么时候去旅游了?
季玉明前走一步,毫不避讳地拉着傅楚修的手,“妈,我们进去谈。”
那双交接的手在在季母的眼里简直刺眼的痛。她的手指紧紧扣着包链,冰冷的链接触感处似乎从掌心一直传递到了心底,深深地看了季玉明一眼,然后提步往里面率先走过去,就是腿都快抬不动,一下就踉跄住。
季玉明连忙向前扶住,“妈,您看着点脚下。”
季母没说话地把手甩开,忽然想到了什么暂住脚步,头也不回,语气冷淡的说道,“那我们便先不留这位先生了,还让我一个做妈的和自己孩子好好谈一谈。”语罢,她便自己向里面走,留下傅楚修季玉明两个人面面相觑。
季玉明一怔,回头反握住傅楚修的手,“那你先回去吧,我和我妈好好说。”
傅楚修不太放心,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离开才是最上之策。他眸光一暗,扯过季玉明的手握着,“好,进去吧。”
这似乎是一场持久应战。
他只从系统那里获得部分季父季母的资料,可是在原本的故事之中,关于这一部分实在是太过简略,由于季玉明的痴情不改封心锁爱,季父季母最后是软化了态度,可其中过程却是寥寥几言概括过去,无从了解。
季玉明见他面色不畅,抿了抿唇,他原本是想自己说服季父季母之后,再将傅楚修带到父母面前,哪知道意外突生,两人半点准备没有。
他小声凑过来安抚,“别担心,我妈算是好说话的。”最难应付的还要数季父,那才是一个封建老头子。这样是实在不行,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季母肯定磨不过他。
没再敢多说,季玉明倾身向前,浅浅啄一口傅楚修的嘴角,“放心吧。”安抚地揉揉傅楚修掌心,他便连忙进去了。
傅楚修一人站在门口外,目送季玉明朝屋里走过去的背影,他垂眸遮住了眼底神色,暗黄的灯光洒下来,遮住了暗暮沉沉的神情,不说话也不动,驻足片刻他才抬脚向外走去。
系统008原本还在系统空间摸鱼,偶尔观察着任务进度,却不想忽然看到眼前任务从百分之八十以下倒退了到百分之七十,分出心神查看状态为眼前反转吓的一机灵,半响没敢说话。
进屋以后,季母冷着脸不言不语,就像审犯人一样地正襟危坐,两腿并拢斜放在一旁,看着看着季玉明一动不动。
空气沉沉地压了下来,一时之间,屋里静的可怕,家里的阿姨也被支开,客厅里只余下他们两人,惨白惨白的光从客厅正中央撒下来,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照得一览无遗。
季母确实是一个玩心理战的一把好手,把人凉了半响后才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季玉明趁着刚刚时间已经在心里编出了一整套二人相识相爱的经历,闻言毫不犹豫答道,“认识很久了,在旅途中确定的关系。”
季母眼睛紧紧盯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神态变化,一动不动,然后追问,“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从来不知你身边还有这么一号人?”
她仍然是不甘心的,好好一个儿子怎么就不喜欢女人了呢?而且这个人她听都没有听过,怎么就相识很久了。
在屋里坐了片刻之后,思绪也都冷静了下来,季母敏锐的察觉到眼前的男人她似乎毫无印象,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个人。
季玉明是一个非常倨傲且不好亲近的人,多少人想搭上这位大少爷,可是连个门槛都找不到。他不爱参加各种派对,对于社交活动也是兴致缺缺,好友也就那么三两个,平时都是聚着堆一起玩儿。按理来说,和他攀上关系是非常难的。
季玉明半真半假的说道,“就……一起参加一个活动认识的。”
季母冷笑一声,“活动?你去参与什么活动了,给我说说。”压根没有给季玉明回答的时间她继续说道,“你从小到大见到的各种活动还算少吗?活动里面都是些什么人?攀龙附凤,一天到晚不踏实只想着找各种捷径。”
“你确定他不是这种人?”
季母一双美目中露出尖锐的光芒,仿佛能指出季玉明的内心。她毕竟在高处待久了,那些怀着小心思接近的一个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像这种的,她真的见得多了。
她叹口气道,“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妈不会骗你的。让他早点断了,以免深受其害。”
季玉明皱着眉头,语气中满是厌烦,不用想他就知道季父季母肯定会说这个话,“傅楚修不是这种人,他很自强,参与比赛提升自己努力创业。而且我们俩在一起就是谈恋爱,从来也不会谈钱。”
也不是人人都在盯着他们家产霍霍,至少他相信傅楚修就不是。
季玉明小声抱怨,“我还想要多帮他一些,可他都不愿意收。”
季母快要被他气得撅了过去,这孩子还自己把家产往外送呢,这是养了个儿子还是养了个女儿呀,胳膊肘往外拐的。
恐怕就是女儿都不会这么向着女婿,这简直就是被迷了心窍。
季母继续问,咬着牙恨恨的问,“好,那你说,他是做什么的?”
季玉明抿了抿嘴角,说道,“珠宝设计。”
季氏珠宝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牌子,多少珠宝设计师都巴望着能够进其中一展风采,若是从这一方面考虑,傅楚修确实有很大可能只是图权图钱,但季玉明很快反驳,“可是他从没有问过我关于任何公司的问题。”
季母闭了闭眼,你就没有想过人家是在钓长线钓大鱼吗?
“那就是说存在作案动机。”
她绷住冷脸,理清思路,不管季玉明的辩解,继续说道,“玉明,妈不是说从底层爬上来的人不好,只是找对象毕竟要门当户对。”季母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你要是找个女孩子,那也没关系,家室低一点就低一点,咱们把她宠着养着,你喜欢就好。”
“可是你谈一个男朋友,那就不是宠着养着就能应付过去的了,但那要是有心蚕食家业,胃口养大就缩不回去了,这是引狼入室你知道吗?”
季玉明不太耐烦的摆弄着手机,面上蔓延出烦躁神色,这完全是车轱辘话,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听谁的,“妈,我说了傅楚修不是那种人。”
季母感觉已经快要聊不下去了,她看着季玉明的表情就来气,按着性子,她决定再忍耐一把,决定和季玉明仔细说清楚其中利害。
“今天要过元旦,妈不和你吵架,咱们仔细说说,你和他怎么认识的?怎么相处的?能不能分手?”
季玉明一听到分手两个字就炸了,他倏然站直身子,语调坚定果断,“不可能分手。就是活动上认识的,妈你别问了,反正不可能。”
季母气都要气笑了,她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这么顽固坚定,是谁给他灌了**汤一样。这圈子里头这么多明晃晃的例子了,这种跨阶层谈恋爱的,哪有一个落得好处的,怎么就偏偏说不听呢。
看着眼前季玉明顽固不变的态度,季母也绝了想继续劝说的心思,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包站直身子,面色冷凝,“行,走,这话留着回去和你爸说。”
她向来是狠不下心去管教季玉明的,关键场合还是要留给季父。
季玉明拉住她,神色镇定但又带上了几分愧疚,一双和她很像的眼睛郑重其事,几乎要让季母晃了神,对方目带恳求地看着她,口中吐出的话却让她并不想听。
“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我知道你觉得男人和男人混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他是我长这么大唯一一个心动的人。”
季母面色煞白,站起来的身子似乎在空中都要一晃,“你还年轻,你以后会见多少人,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一定是你此生最爱的人?”
季玉明不退让,神色坚定,握着季母的手逐渐收紧,“可是你和爸不也是读书时认识的吗?不也是相伴走到了现在吗?我相信我和他的感情,我也相信他就是唯一。”
季母闭了闭眼,“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同性恋结婚律法也才通过了不久,季玉明能够理解季母的抗拒,但他也知道必须逐步击通,现在将季母讲通了,之后才能防止季母季父站在同一战线。
那个才更难搞。
他放软了声音,“我知道您是觉得我不应该找个男的,所以才扯那么多家室,您平日哪里会在乎这个。可是我从小就喜欢男的,我对女人根本没有半点感觉。”
“就算不是他,也不会是那个盛家千金。”
“您难道要我违背天性吗?”
季母听到这,呼吸急促,“这哪里是违背天性?你和他在一起,你觉得我放心的下吗?”
季玉明胡搅蛮缠,直直看着季母不动摇,“我谈个恋爱是会缺胳膊少腿吗?怎么就放心不下?我又不是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想到什么,摸出身上被傅楚修临走前塞过来的暖宝宝,“再说了,您摸摸我的手,这么暖和,您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季母一怔,若非被季玉明提起,她确实没有感知到对方手的温度。按理来说,刚从外面回来季玉明的手应当是僵硬冰冷,可此时就连指尖都带了点让人留恋的温度。
季玉明从小是个畏寒的,这一点与他是早产儿也脱不了干系,正是因此季母很多时候都颇为娇纵他,今天还是季母第一次与他大发脾气。
她的神色似乎有些松缓,唇瓣微动却没能说出什么,紧紧抓着包的手似乎也卸开一些力气。
季玉明再接再励,“妈,您最疼我了不是吗?”
“您忍心让我难过吗?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您这么拦着,我那犟性子上来了,反而就非要和他双宿双飞,你要是不拦着,说不定自然而然我们没感情了就会分手。”才怪。季玉明小声腹诽。
季母面色一通变化再没有说话,沉默了几乎十多分钟,季玉明感觉自己的心都随着她的安静一同沉了下去,季母终于叹了口气,“走吧,回去。”
季玉明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她的面色,心里估摸着大概能成,但是没敢在这时候再触犯她的底线,说什么做什么东西都没收拾便跟着一起上了车。
两人一路上都不言不语,空气安静的可怕,凝着地沉下来,快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司机在前面安静开车,眼观鼻鼻观心,他也不是个瞎的,刚才在门口拥吻的两个人也看的一清二楚,在这场合上,他自然不可能碰什么霉头。
“到了。”
季母若有所思的状态被人打断,睁开的眸子中划过一些疲惫,深呼吸一口气后浅浅吐出,“下去吧!”
圳轩园。
季玉明和季母下了车,他上前想要掺着季母,却被她挥开了手,撇撇嘴,季玉明没敢火上浇油。
别墅外面是一圈洋景花园,只是现在已经是冬天,恰逢元旦又开始飘起了细细的小雪,枯黄的半山坡植被上面逐渐开始染上一层一层的白被,这片白色延绵至远处广阔水域,几乎要让水面都结成了冰。
季母推开门,回头瞥一眼季玉明,“还不快跟上,在外面冻着呢。”
季玉明心道一句,诶,能成。
两人进了屋里,又穿过回廊和大客厅,才走到二楼的中心客厅上,季父已经在这等着了,但还不知道季玉明的事,拿着一份报纸仔细端详着,见了季玉明进来,还是鼻子不对鼻子眉毛不对眉毛的哼了一声。
要是平常季母肯定是会说他一句,但现下她也没有精力去管这种小事。
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个菜色,木莲炖鸡、红豆薏仁粥、如意海参、八宝酥鸭、花酿冬菇,一样一样的都是季父让厨房一早准备好的,季玉明喜欢吃的菜。
季母放下包坐在季父旁边,“行了,到齐了,吃饭吧。”先吃完饭再料理这个事,否则这饭肯定吃不成了。
季父看出来些端倪,母子二人似乎吵了架,这态度冷冷淡淡的,平时可不是这样。但他不知道实情,也不好妄自发言。
难得沉默的吃完了这一顿元旦饭,季父四处瞥了一下,感觉就跟吃牢饭差不多了,没有半点喜庆的意思,他准备打着上去看公务的理由去书房里头避避风头,却立刻被季母叫住了。
“季度哨,等等,有点事要谈。”
季父一怔,是不是你们母子俩的事吗,他也要留着做裁判?
看着季母的面色,季父没敢把这话说出口,顺从沉默地坐回了沙发上,“怎么了?”
季母语调平淡,放出了一个大消息,“你儿子谈了个男朋友。”
季父先是一怔,好似自己什么也没有听清,转而大脑飞速运转,处理掉这个让他难以接受的信息后,季父哗的一下站起身子,眉头紧皱,眼眸之中尽是震惊之色,他立刻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季玉明,沉声问道,“真的吗?”
问出一瞬后,他就意识到不妥,如果这事不是真的,季母也不会如此生气,以至于今天这顿饭都没好好吃。
得到的自然是沉默的回答,他瞳孔微缩,第一反应就想将这兔崽子揍一顿,好的不学学坏的,学会玩男人了。
可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个茶几,他就是伸长了手也够不着,一气之下,他都想拿起一旁的遥控器砸过去,手一颤还是停在了半空之中。
季玉明能养成一个娇纵的性子,自然不只是季母惯的,季父自然也是其中的主推手之一,纵然每次被气得不行,可他们夫妻俩从来没有对季玉明下过一次手。
季父总归是需要一个出气口的,没砸他便把遥控器狠狠砸在了地上,它的塑料壳子向外飞溅,弹射出去,伴随着季父包含怒气的声音响起,“不管你是怎么回事,现在立刻给我断掉这段关系。”
季父皱着眉头,几乎是咬着牙的说出这一句话,“现在!”
季玉明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季父看不到的面色却仍然没有半点改动,“爸,我喜欢他,我不想断掉。”
季母没说话在一旁闭了眼睛,叹了口气。
季玉明站起身来,他将掉落在地上的那些塑料碎片一一捡了起来,“爸,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放手。”
季父手都在抖,他看着这背影,都没忍住又拿了个玻璃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杯中的温水立刻淋湿了地毯,围成一圈的水渍,“可是就算再重要,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永远该心里有个数,这是不能碰的禁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