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舟走了,周围人很默契地不再提起他名字,在公司他虽然是副总,也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所以他辞职也没引起多大的水花。
十二年仿佛很轻易的就可以被抹去。
钟宇一直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两个人分开各生欢喜,等时间久了都忘了,大家过好各自的生活挺好的。
什么爱啊,恨啊的,翻篇了就好了。
殷泽衍自从病好也没再胡闹,工作,应酬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一贯地高高在上,居高临下。
就连韩梅知道后也开始觉得自己儿子太绝情,为林倾舟感到不值,心寒。
可这么多人里只有李管家不这么认为,只有他知道,殷泽衍在林倾舟走后几乎不回家吃饭了,每次回来也是半夜喝醉酒,偶尔在客厅喊林倾舟的名字,等他过去叫醒殷泽衍,那人眼里会出现茫然无措,甚至有一丝悲伤。
李管家每次看到都感到吃惊,殷泽衍在他眼里从来都是强硬,倨傲的,几乎没有弱点也不会有脆弱的时候。
殷泽衍从大学就开始闯荡,早前阳光的性子早就被商场磨平,他这人看人总是带着冰冷的面具,即使和颜悦色也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只有在面对林倾舟的时候会抛弃这些伪装,可现在他时常在家会露出迷茫的神情。
殷泽衍晚上回来时又喝多了,连续喝酒已经让胃负担不起,可是没办法,不喝酒他根本睡不着,只要闭眼就会想到以前。
躺进沙发里,他又一次下意识叫林倾舟,等醒过来看到李管家才意识到那个人走了,心里空旷得发慌,苦笑一声不好意思:“李叔,又打扰到你休息了。”
李管家看着他心情复杂,端来了醒酒汤:“先生,这么喝酒伤身体,你这病才刚刚好,可一定要小心。”
殷泽衍微笑着点点头,撑起身喝了口,然后就听见李管家小心翼翼说道:“这是按照林先生给的方子做的。”
他也在为林倾舟鸣不平,他能看出殷泽衍后悔了,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那个人可是要死了,他想能为那个人多说一句就多说一句。
拿着汤的手顿住许久,久到李管家以为他生气了,既然已经说出口,他也不在乎了打算继续为那个人说些什么,哪知却看到殷泽衍红了眼眶,似乎想笑可却笑不出来,最后表情有些怪异问道:“他走的那天,有说什么吗?”
李管家看到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些不忍的摇摇头。
“也是,他那性子也就只是看起来温顺,做了决定就不回头了。”殷泽衍似笑非笑,眼角已经湿润,起身上了楼。
他没有回卧室,而是去了林倾舟住的那间客房,他最近要么喝醉,要么只能闻着那人的气味入睡。
林倾舟走了,带走了所有月季花,只有这间房还有他之前让李管家丢出来的两盆,工人没有帮林倾舟带走。
躺在林倾舟躺过的地方,被褥上都是他的气味,无比安心却殷泽衍心里扭曲的疼。
他其实最近很想林倾舟,像是秘密说出口后,心里腐烂纠缠的杂草突然清空,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终于突破阻碍,慢慢复苏,一想起林倾舟就开始密密实实的疼起来。
他最近在梦里总是能看见年少的林倾舟,他开始想起那个人好的坏的傻的,这么多年终于不再受折磨,走走停停眼里还是只有那个人。
太晚了啊,他知道,所以他不说。
等时间再长一点,再长一点他也许就可以放下了。
夜越来越深,浓烈的情绪快要吞噬他,他抱起一盆月季花蜷缩在林倾舟床上,眼角湿润的睡了过去。
梦里果然又出现了那个人,他梦到两个人还年少的时候,刚刚在一起第一次做那种事没有节制,那时候的殷泽衍太冲动,得到了喜欢的人,根本不受控,最后把那人弄伤了都不知道。
他像是成为了年少的自己,看着林倾舟痛苦地咬牙忍着配合他,最后实在受不了哭着讨要抱抱。
太傻了,这个人为了他一直都是这么傻。
梦里殷泽衍感到一股强劲的酸涩感,他红了眼眶,俯下身吻了吻林倾舟湿润的眼尾,喉咙哽咽:“对不起。”
夜晚总是承载着无数人的思念,因为它足够漫长,足够黑暗,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事它都可以包容,殷泽衍似乎很是难过,紧皱着眉头睡的很沉,那盆月季花夜里也在散发着和那人差不多的气息,像那个人一样只为了他睡的很熟一些。
早上殷泽衍起来脸色不好,没吃饭就去了公司,他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好受一些。
忙了一上午,会议刚开完殷泽衍皱了皱眉,从刚刚就没看见钟宇的影子,开会整理资料是助理最基本的工作,他却没来,殷泽衍路过五楼时听见钟宇办公室有声音,似乎是在和谁争吵着什么。
已经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没有几个人在,他走过去一点就听见云霄愤怒的声音传出来:“钟宇我是来辞职的,不是和你瞎逼逼这些的,你真是骨子里和你那个好兄弟一样!自私又绝情不愧是一类人!快他妈放开我,老子不稀罕伺候了!”
“云霄你有话好好说可不可以?怎么老是小孩子脾气?”
“切,对,您成熟,我怎么玩得过你啊,整天吊着我有意思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好家伙,吊了我半年多,我可真耗不下去了。”云霄怒视甩开他,过来一开门就看见殷泽衍在外面,看到他云霄瞬间火气更旺了,一想起林倾舟在医院的样子他就难过,眼神冷下去:“殷总,偷听别人讲话不好吧?人渣也就算了,现在还无耻了吗?!”
“云霄!”钟宇想拦住他,殷泽衍脸色已经阴沉下去,他这人除了比较亲近的人,其他人敢这么说话无疑是找死。
“所以你在背后说我坏话就是高尚?”
“呵,卧槽。”云霄被气笑了想冲上前被钟宇拦住:“我还就告诉你殷泽衍,老子大不了不在这个行业干了,今天我也要骂在你脸上!林总看上你这个人渣,真是他妈瞎了八辈子眼!你哪里配得上他?!!”
“你以为你有点臭钱就了不起吗?林总哪一点比你差,让你这么对待他!我真是为他可惜这十二年浪费在你身上!”
“行了!”殷泽衍脸色铁青几乎马上就要动手,钟宇横在两人中间按住殷泽衍防止他动手,担心地看向云霄:“你少说两句!我的错还不行吗?你他妈别闹了!”
“闹?”云霄不屑地看着钟宇,眼神里似乎还有一点嫌弃:“我可没闹,我是来辞职的,钟宇我对你没兴趣了,做人还是不要太自信,容易玩脱了。”
“你!”钟宇眼神有些难过,瞬间恢复理智,现在殷泽衍在暴走的边缘不宜说太多,他妥协道:“好,那你走吧。”
殷泽衍从刚刚就站在一旁看着,眼神幽深似乎想要动手,但是他本人并没那个打算,尤其是云霄刚刚替林倾舟骂他的时候,心里那团火突然就被扑灭了。
林倾舟身边所有人都是向着他的,他本身就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值得大家去喜欢。
他的温柔其实并不是只对殷泽衍一个人,他性子本身就柔和,和身边人相处也总是用心交朋友。
尤其是对殷泽衍,甚至有些时候只为他考虑,不为自己。
他刚刚又想起年少的时候,那时候他没权没势,想要撑起公司真是太难了,而那个时候林倾舟为了他去和别人在夜店谈项目。
他那时候多单纯啊,被人下药差点受欺负,后来药效发作,明明是为了殷泽衍才去的,在床上还一直跟殷泽衍道歉,而殷泽衍却愤怒的惩罚他。
殷泽衍心想,那人真是个傻瓜,明明是我没本事保护他。
那时候的愤怒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还让他为自己犯险。
心中一片酸涩,他陷入情绪中无可自拔。
“殷泽衍!”钟宇怒吼一声才把他叫回神,他眼眶湿润有些茫然,云霄早就走了。
这个情况钟宇一看就猜到了,心里也是一片苦涩,林倾舟好不容易出来了,他怎么又陷进去了呢?
十二年太长了,就算是殷泽衍也没办法跨过去。
钟宇表情严肃,语气沉下来:“别再想了,放下了就好好往前看,你再这样下去后果想过吗?”
自从那天过后,他像是突然开了闸门,控制不住的想念林倾舟,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整个人状态很差。
殷泽衍沉下脸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沉默了许久,才重重呼出口气,点了下头无比疲惫:“我知道了。”
这么多年,他又一次感到无比无力,胸腔激荡着的酸楚几乎让他弯了腰。
有些东西一旦开了个口子,后面就再也收不住了,殷泽衍对林倾舟的思念随着时间一层层加剧,而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就像是反噬一样,每每想到痛不欲生的是他,悔不当初的也是他。
时间仿佛是个庸医,他已经慢慢病入膏肓。
殷泽衍盯着手机中的那个头像,一天无数次打开,又无数次咬牙关闭,却不敢说一句话。
他怕林倾舟看到删了他。
他怕林倾舟觉得他虚伪,说他恶心。
无数次午夜梦回里,殷泽衍都能梦见那天林倾舟苍白着一张脸对他说恶心他,再也不想看见他,他每次都能心梗到惊醒过来。
反思这些年来他做过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一步错步步错,他谁也怪不着,他只怪他自己。
早上殷泽衍起来打开衣帽间,果不其然又看见那人隽秀的字迹,和他人一样温柔又利落。
便签上的话很家常,又很温暖,殷泽衍看着看着居然有些眼酸,拿了件衣服就想走,结果就看到那个衣柜便签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