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亦欢捂着头,俊美的眉眼因为痛苦和纠结而皱成一团。
钟尧看不得他这个样子,用手指轻轻把那褶皱抚顺,只觉得心里像是被烈火在炙烤一样,几百年的沉淀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做事冲动的江湖侠客,此刻却依旧挡不住在心里涌起立刻冲上九重天,把林如柳大卸八块来赎罪的冲动。
贺亦欢呼出一口气:“我记不清了。”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下来,他脸上的痛苦化做疲惫,身子向侧倾倒,靠在了钟尧身上:“过去太久了。”
钟尧紧握着他的手,手心里的手指冰凉得像是石头,贺亦欢乌黑的睫毛低垂着,掩盖住了那双总是流光溢彩的琥珀色眸子。
钟尧一动不动的盯着贺亦欢瓷白的面容,总觉得贺亦欢记起的事情不止说出来的那些,他想要从中看出些端倪,但是却没能奏效。
七百年前他就很难看透贺亦欢在想什么,七百年后依旧。这个人总是把自己完美的藏在云淡风轻的潇洒背后,哪怕是这种元气大伤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虚弱的泄露。
“想不起来就算了。”钟尧忽然说。
贺亦欢抬眼。
钟尧摸了摸他的头,用桌上的纸巾擦干他额角的冷汗:“怪我,有这功夫让你想这劳什子的过去,还不如琢磨琢磨今天去哪玩。”
林如柳跑不了,想杀随时可以从天上拽下来杀。这事最重要的是不要打草惊蛇,虽然槐树妖的那事肯定惊动了天庭,但是钟尧最近一直在清扫贺亦欢出现过的痕迹,天庭现在应该也不确定在人间闹出大动静的究竟是不是煜华。
他们还占据着主动权。
况且今天他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前情往事,以前触不可及的谜团已经开始逐步展开了。
“停渊啊。”贺亦欢长长呼出一口气,搂住钟尧的脖子。他的身子真的很软,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以几乎一己之力扫平鬼蜮,钟尧真是不信这幅身子下竟会有那般强大的力量。
“怎么?”钟尧柔声道。
“没什么。”贺亦欢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就是好喜欢你。”
钟尧墨绿色的眼底柔和了下来,真是经不住他这样撒娇。心机是他,妩媚也是他,亦欢总能精准的落在自己的喜好上,让自己爱的不能自拔,钟尧垂眸,帮贺亦欢揉按起太阳穴来。
“说起来,”怀中的贺亦欢仰起头,“有个地方我一直想去来着。”
“哪里?”
“我的神庙。”贺亦欢看向窗外,“陪我去看看京城最大的煜华神君庙吧。”
与此同时,天界。
小童恭恭敬敬的把卷宗呈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接过卷宗,在梅花香中仔细的翻阅起来。
“上神。”小童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本不是煜华神君的神谱吗。”
煜华神君不是早就消失几百年了吗,如柳上神翻阅他的神谱,查看他的神庙所在地,莫非是想念了?听传言说,他和迟将军都曾是煜华神君的徒儿来着……
“百年来他销声匿迹,香火倒是从来不断,”林如柳淡淡的饮了一口茶,“这样旺的人气,从古至今,他可是独一份了。”
小童憧憬道:“那是,煜华神君是除了天帝以外最厉害的神,据说他神通广大,无论什么妖魔鬼怪疑难杂事,在他那里都不成问题。”
林如柳笑了一声,意味不甚明了。
“果然,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小童没听清:“上神您说什么?”
“是时候去京城的煜华神庙看看……”林如柳一挥长袖站起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然笑意,“祭拜一下恩师了。”
———
“哎,新来的!过来搭把手!”
工地上灰尘很大,樊龙刚放下一块钢板,连打了三个大喷嚏,就听见有人叫他。
樊龙随便摸了一下鼻子,撸起袖子灰头土脸的就跑过去:“来了!”
不远处的工友扛着一袋子建材笑着从他身边走过:“愣头青还没习惯这工地上的灰呢,实在不行下次带个口罩来。”
“没事!”樊龙停下脚步,大冬天的,他就穿了个t恤,分明的肌肉轮廓在衣服下面若隐若现,显得健硕又结实,“我小时候在黄沙地上练武,动作一快就踢得满天都是黄沙,都习惯了。只不过这现代的灰和过去的不一样,有点不习惯……”
那人听不懂他说啥,笑着走开了:“小伙子还练舞,芭蕾舞吗?”
樊龙嘿嘿一笑,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啥,只猜测肯定是某种厉害的武功流派。
他干活勤快,说话有点傻乎乎,工地上的大伙都爱开他玩笑,虽然新来乍到没多久,却没有人生地不熟的尴尬。
樊龙跑到叫他帮忙的那拨人旁边,见他们正在往车上搬水泥管,钢管有小姑娘的腰那么粗,两个人都才勉强抬起来。
“快来快来。”老黄扛着管子的前段气喘吁吁地叫他。
“哎。”樊龙赶紧顶上,粗粝的钢管落在肩头的压力瞬间让他弯了腰,身为魔尊力大无穷,他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被压弯腰的感觉了,乍一扛之下竟憋红了脸。
老冯戴着粗手套,扛着后半截咬牙往前走:“吊车又他娘的坏了,回头得叫包工头给咱加钱。”
樊龙正呲牙咧嘴地艰难前行,一听到加钱两个字,瞬间来了精神:“真的能加钱吗?加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