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白砚琮所知,赵嵘玖一直在首都求学,以往从未到过明德市,按理来说跟周家的人应该没什么交情。
但他不知道,赵嵘玖还当真和周家老爷子周学义认识。
这交情是从他师父那一辈算起的,周家是艺术世家,周学义本人是极有名望的书法大家,在华夏少数民族文字研究上也颇有造诣,他年轻时曾四处收集了解各地少数民族传承下来的文字,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赵嵘玖的师父,两人还曾结伴游历。
后来周学义还专程去山上拜访过他们,若非赵嵘玖师父去得太早,想来他们现在仍然会是很好的朋友。
赵嵘玖师父去世后,他生前的许多朋友都曾提出要收养尚未成年的赵嵘玖,周老爷子也在此列,甚至还亲自找上了门,但都被赵嵘玖一一婉拒,见他态度坚决,周学义也只好作罢,但也给了当时尚小的赵嵘玖不少帮助,是他颇为敬重的一位老人。
山河师虽然大隐于市,但若有心人要打听,仍然能知道赵嵘玖就是当世的山河师传人,否则白夫人当初如何能请得他来?这次赵嵘玖顶着“医生”的名头来到明德市,为了避免遇到故交让白砚琮起疑,几乎天天闷在纵酒园不与外界接触,加之他毕业后就一心奔波在寻找传国玉玺的路上,本就行踪不定,不少人还当他仍在首都。
听周曜说起周老爷子因为孙女出事急得不轻,赵嵘玖原打算私下拜访,眼下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得到的消息,知道他来了明德市。如今他特意让孙儿来送寿宴请帖,赵嵘玖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只好收下,答应届时赴宴。
周学义知道轻重,从没和家里人提到半点赵嵘玖的身份,更是将山河师一事瞒得紧紧的,连他的结发妻子都不知道,因此周玉森只当赵嵘玖是祖父故人的徒弟,见赵嵘玖打听自己姐姐,面露警惕,似乎是把他当成了什么登徒子,硬邦邦回答,“多谢关心,我姐姐只是前段时间不太舒服,眼下身体已经好转了,我爷爷身体也硬朗得很。”
见他的确不似说谎,赵嵘玖这才放心,不过看着手里的请帖,他又颇为头疼,以白家在明德的地位,周学义的寿宴必然会邀请他们,到时候若是白先生他们赴宴尚可,他们毕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若是白砚琮赴宴,他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周学义认识一直待在首都的一个年轻医生”这件事显得更顺理成章一点?
但令他意外的是,白砚琮只随口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赴宴,对于他一个在明德名不见经传的医生是如何得周学义青眼这件事根本没有多问。
赵嵘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觉更加自责,他认识白砚琮至今已经不知道撒了多少谎,仿佛一个在拼命吹气球的人,眼看着气球越变越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炸开。
这场寿宴在明德市内最高规格的七星级酒店举办,周家财力可见一斑。
这种场合,与其说是寿宴,倒不如说是交际场,白砚琮虽然“恶名在外”,可他背后的白家和他自身的手腕都不容小觑,不论真情假意,总有人会凑到他跟前来。
有些人可以让周曜挡了,但有些人却有必要客套几句,白砚琮虽然不喜这种场合,但到底是白家教出来的人,自然游刃有余。
赵嵘玖粗略看了一眼宴会厅,厅内众人可谓是道尽了众生百态,有人笑得一脸和善,肩膀上却蹲着个鲜血淋漓的小鬼,有人满脸写着不耐烦,周身却萦绕着代表福报的金光。
好在能与白砚琮搭上话的虽然不是人人都是大好人,但并无恶意怨气,赵嵘玖见白砚琮和朋友正聊得开心,便放心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