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刚过,一场小雪便迫不及待地落了下来,明德市郊几座海拔偏高的山峰更是裹了一层银装,引了不少人去踏雪看山。
纵酒园虽无积雪,但仍染了一层浅浅的白,为了让园中的花花草草能顺利过冬,园丁特意给他们搭起了小暖棚,不过最为金贵的金茶花却正值花期,一朵朵蜜蜡般的花朵在枝头绽放,十分抢眼。
同是茶花,白砚琮房中那盆十八学士似乎更显娇气,虽耐低温,但小雪天气吹来的寒风明显令它受不住,只能往暖和的地方移。
“放在这里?”赵嵘玖回头问白砚琮。
白砚琮坐在轮椅上左右看了看位置,抬手往中间移了移,“稍微靠左一点,再右,对……好了好了,就是这里,再移又该偏了。”
赵嵘玖好不容易摆出来一个白砚琮满意的正中位置,闻言赶紧收回手,半点不敢再碰那坛十八学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白砚琮哭笑不得,打趣道——
“你好歹也是身家上亿的大老板了,怎么搬个花还能吓成这样?”
赵嵘玖笑了,轻轻拍了拍手上沾的灰尘,又在一旁的水盆里洗净手,说道:“身家倒是摆在那里,但手边却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这盆十八学士要是摔了,我是赔不起白三爷的。”
白砚琮给的股权转让合同,赵嵘玖全都签了,但在签字前却修改了合同,没有按照白砚琮提出的那个几乎是白给的价钱,而是以市价收购。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白砚琮才知道面前这位山河师的家底到底有多丰厚。
白砚琮自认他当初做事多少是靠着白家家底——毕竟白家在明德和江南一带的地位摆在这里,白砚琮并不认为一定要完全剥离家族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若是能够用好已有的资源人脉,在他看来这也没什丢脸的。
只不过他的许多私产都是以幕后老板的身份发展起来的,许多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和明德这位白三爷做生意。
也正是因此,他才能以一个几乎堪称恐怖的速度迅速积累财富,但赵嵘玖作为山河师,并不从商,他的师门又是从来都自认“无门无派”的,且每一任师父只收一个徒弟,何谈什么身家积累?至少就白砚琮以往接触的那些“大师”来说,无一不是贪财又缺钱的,所以他才特意准备了这些股权转让合同,希望能给赵嵘玖更多触手可及的财富,让他少些麻烦。
他说不出那些“我会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有我在你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的话,在白砚琮看来,与其说这些轻飘飘的话,让旁人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敢看轻赵嵘玖,倒不如让他自己就拥有这样能让人不敢轻视的地位更为实在。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赵嵘玖的确不从商,可他的身家却不匪。
远了不说,单说白夫人找上他时,他在首都替人除鬼驱邪,最低一单的报酬都够一个三口之家一年的开支,所以这位山河师当初才会毫不犹豫地拍下价值两亿的元青花——他是真的很有钱。
这还不算,历代山河师的本事都是倾囊相授给自己唯一的徒弟,置下的私产也是,有的或许还会给妻儿留下些,像是赵嵘玖的师爷师祖,身旁再无亲人,一辈子的积累都给了徒弟,这么算下来,绝对是一笔让人不敢小觑的财富。
听罢赵嵘玖的讲述,白砚琮才知道当初玉霄峰那个山头之所以没有被开发,是因为那地方是绝对的私产——前一任主人是赵嵘玖的师父,他师父去世后这山头的所有者便是他了。
真要细论起来,他们二人倒不一定真是白砚琮更富。
白砚琮听罢,方才知道自己竟然做了无用功,他倒是没有什么恼怒尴尬,反而觉得赵嵘玖合该有这般底气才是,便打算收回这几份合同,只笑道:“抱歉,是我以偏概全,太过狭隘了,不过你若生气,也不要气我太久,我以后不这么做了。”
没想到,赵嵘玖却按住了他手中的合同,认真道:“我想要。”
“你……”白砚琮一愣,还以为对方是顾虑自己面子,正打算解释让他不必在意,便听赵嵘玖又说:“你给我的,我想要。”
于是这份合同很快就落到了实处,唯一叫白砚琮的律师团队头疼的是,这卖家一个劲儿地想把价钱往下压,买家却一个劲儿地要把价钱往上抬,这样的买卖双方他们也当真是头一次见,私底下都想着自己若是也能遇上这般主顾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