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白三爷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物,还真没被他这句话吓着。
他挑了挑眉,收回往窗外眺望的目光,想到赵嵘玖说的是“东西”,值夜的保镖也没有反应,恐怕在窗外看他们的大概率不会是人。
片刻后,两人和衣而眠,看似闭着眼睛呼吸绵长,实则……
赵嵘玖藏在棉被下的手动了动,把白砚琮伸过来的手给握在了掌心。
白砚琮轻飘飘地“嗯”了一声,似是梦呓,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在对方颈窝处,小声抱怨,“痒。”
赵嵘玖也闭着眼睛,闻言方才停下了轻轻挠对方手心的动作,没等片刻,白砚琮便抓住机会反客为主,勾着对方的手指头捏来捏去。
北苑一片寂静,只偶尔有风声刮过,未曾合拢的雕花木窗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
“来了。”
随着赵嵘玖几不可闻的一句低语,一缕白光一闪而逝,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窗沿。
白砚琮微微睁开眼睛,只隐约窥见白森森如利刃一般的尖锐牙齿从眼前闪过,他心头一震,还待细看,那尖而粗长的獠牙却已经消失无踪了。
赵嵘玖一手紧握着白砚琮,另一只手则迅速画了一个符印,最后一笔落下时,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恰好与那东西打了个照面——
在鞭炮上嗅到的气息微弱而陌生,是以赵嵘玖只当这是个新生不久的小精怪,可眼前所见的,却和“微弱”“幼小”毫无关系。
为了等待这位不速之客,卧室门特意半掩着,门口的灯也没关,淡黄色的小夜灯光线太过暗淡,以至于无法照亮这位访客的全部身体,只能堪堪映出那足有十寸长的獠牙和如同金线一般虬结的毛发。
而那隐没在深墨夜色中的,则是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庞大身躯,一双冰冷如视蝼蚁的金色眼珠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赵嵘玖。
赵嵘玖的手猛然按下,那头地狱来客一般的巨兽也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它显然很清楚赵嵘玖手中那道符咒的用处,因此张大嘴无声地咆哮,甚至朝着白砚琮抬了抬下巴,以示威胁。
这个举动却激怒了有伴侣在侧的山河师,赵嵘玖脸色微沉,原本已经被他单手捏散的符咒重新在掌心凝结,星星点点的明亮火光聚拢,幻化出一只只金色的蝴蝶,看似脆弱如风中落花,却以凛然气势朝着那头巨兽扑了过去。
巨兽弓起身子露出了准备战斗的姿态,赵嵘玖这才注意到它狮子一般的头颅上还有一对鹿角,此刻它张着一张血盆大口,一对短刀似的獠牙愈发显出可怖。
“虚张声势。”
面对形容可怖的巨兽,赵嵘玖的神情却是少见的冷漠,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与他近乎冷酷的语言相对的,却是他轻轻盖在白砚琮双眼上的手掌,掌心温暖,“别看,太丑了。”
巨兽显然能听懂人言,此刻听赵嵘玖说自己丑,顿时暴怒地转了一圈硕大的头颅,而后伸出了利爪,然而它只来得及高高抬起前爪一瞬,便被一只金光闪闪的小蝴蝶抓住。
它绕着巨兽前爪飞行了一圈,随着飞行轨迹落下的点点金光织成了线,将它的前爪牢牢束缚其中,而后又往高处一飞,那只巨兽立刻便因为前爪被绑住而被带动着往后仰倒。
赵嵘玖神色一凛,“别把东西打碎了。”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往空中一抓,低声道:“风来。”
原本还能称得上“温和”的夜风忽然变得迅猛,它们顺着未曾合拢的门窗钻进屋内,又顺着赵嵘玖的手势将那巨兽庞大身躯稳稳托住,令它不至于摔在墙上,堪堪护住了窗下矮几上一尊天青色茶盅——
这是赵嵘玖送给白砚琮的,用来替代上次被小面人翻窗时不慎打碎的浇花茶盅,白砚琮爱不释手,浇花时常常握在手中把玩,反倒是把那盆十八学士给丢到了脑后。
巨兽无声怒吼,它心知自己技不如人,在赵嵘玖这里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不再恋战,掉头便往门外跑,几只金色的小蝴蝶振翅跟上,正要故技重施将它用无形的金线缚住,却见一阵白雾升起,那只巨兽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以赵嵘玖的目力也没瞧见它跑去了哪里,只隐约看到门边有一点金色绒毛飞快隐匿在夜色中。
几只金色的小蝴蝶没有得到主人驱使,在门口打了几个旋儿,这才飞回屋内,它们似乎知道自己弄丢了对手,连扇动着的翅膀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恹恹飞回床边,想要落在白砚琮身上,却又自觉搞砸了主人交代的任务,脸上无光,因此只犹豫地在他面前盘旋。
赵嵘玖一早就松开了盖着白砚琮眼睛的手,扶着人半靠在床头,跟看戏似的瞧着面前的巨兽缠斗;此刻见几只小蝴蝶垂头丧气的模样,白砚琮唇角微弯,摊平掌心令它们栖在上头,又伸出指尖挨个轻轻碰了碰以示安慰,几只小蝴蝶这才心满意足地消散身形,化作无数金色星火四散开来。
“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