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同近日有些心烦。
他舅舅范正初乃是江南巡抚,正正经经的朝中三品大员,他打小没了娘,亲爹又死的早,舅舅便将他接到了自己家里。
范正初膝下无子,一直都将他当亲儿子好生养着,从来予求予给,也因着他舅舅的关系,他在江南若想横着走,便没人能拦得住他。
最近范正初被召回京中,将他也带来了京城。范同开始还颇为兴奋,他见惯了江南豪奢,私以为京城当是比江南更为富庶华贵才对,谁知到了一看,也没什么分别。这边的水米他还吃不惯,短短两月余就生了好几场小病。
而且京城权贵众多,他虽还是众人捧着的范公子,却也不能像以前一般高调,遇到一些大人物的时候还不得不主动行礼退避。再想想他在江南横着走、那些地方官都要给他赔笑作揖的时候,范同可谓是心情极其不虞。
更令人心烦的是,近日以来,他舅舅说朝堂那边风声紧,不让他去那些花楼画舫逍遥。这无疑是叫范公子失了半条命,在府中呆了一旬,他已是难以忍耐,整日都在跟舅舅吵架,要么就是摔东西折磨下人,却还是觉得不解气。
这种烦躁在今日,算是到达了巅峰。他本来听闻春日宴能见着那些深闺的娇嫩小姐们,又好不容易能出府一趟,便兴致勃勃地来看,结果还真叫他遇见了个颇为中意的女子。
那小姐一袭粉衣,面若桃花,抚琴时微微一笑,差点将范同的魂儿都给摄了去。
可枉他怎样作出一副翩翩风流的模样,粉衣女子的目光都始终未在他身上有过一瞬停留。范同顺着她含羞带怯的目光一路看去,差点气炸了——她竟一直在看那个关霖关右相!
范同从前也听说过关霖的名字,什么连中三元、不世之材,大殷朝最年轻的丞相等等,叫他听得好生厌烦。
有才有能又怎样?瞧他穿的那衣裳,他家仆役身上的丝绸怕是都比那两匹白布贵!长得好看又怎样?跟女人似的,瞧着便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范同气愤地站在桥边,往那御花园的池子里一看,顿时觉得自己那双三角眼是如此有神,那脸上的雀斑多么有男人味,还有那粗犷的方下巴和迷人的肿鼻头——世家公子当真该如他,才称得上是丰神俊朗啊!
他身旁有两个其他家的公子,都是想跟攀附江南巡抚的官员之子,其中一个紫衣服见范同盯着水面,揣摩着讨好道:“范兄可是在看那锦鲤?这御花园惊鸿池的锦鲤个个都是精心育出的品种,花色如锦簇,实在让人开眼啊。”
范同冷哼一声:“几条破鱼有什么好看的?来,本公子问问你,本公子生得可英俊?”
紫衣服与旁边的绿衣服对视一眼,紫衣服硬着头皮夸道:“范兄自然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实乃……呃,谪仙之姿啊!”
“哎呀,你这蠢材,低调!”范同笑骂一声,心情显然好了许多,但话锋一转,“那本公子和那个什么关右相,哪一个更潇洒些?”
紫衣服顿时哽住了,且不说他与绿衣服也都是世家公子,从小叫人捧着长大的,却被范同像对待杂役一般呵骂蠢材,他心里自然是有许多不爽的。
更何况……这姓范的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将他那张饼子脸跟关右相相比?!
难道江南的审美和京城不太一样?
旁边的绿衣服倒是反应迅速,立即一拱手:“范兄清风朗月,举手投足皆是风流,气质华贵不凡。那关右相不过是生得白了点,配着那身白衣,简直是如同白日见鬼,怎能同范兄相比?他若站到了范兄面前,必定会相形见绌,怕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