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路比白天的要难开一些,外加下雨,堵车等,进入横滨的时候,入间邦彦开车开得已经有些困顿了。
他把车停到了停车场。无雨的横滨气候爽朗,不过已经快十一点了,纵使有喝酒喝得忘了时间的上班族,街上的人仍然少得很。
这里毕竟是局势混乱的横滨。
入间邦彦本来是想直接回旅店休息的,但是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顺从着坂口安吾的既定路线,走到了一家亮着霓虹灯的酒馆边。
Lupin是家老旧的小酒馆,店面狭小,会来的往往是酒馆的常客。比较特别的就是,它的入口是朝下的楼梯,很有美国街头酒馆的旧时代风味。
入间邦彦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口鼻。这里不禁烟,有些老烟枪出产的废气都要飘到门口了。
但他还是尽力让自己适应这浑浊的气味,然后借着昏暗的灯光一步步小心的走下了紧窄的台阶。走过一层,就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年轻的属于少年的嗓音正以无比遗憾的口吻叹息着,自己想要做出硬得可以撞死人的豆腐,结果成品非但没有实现他的目标,反而在美味程度上出乎意料。
另一个稍显老成的声音则是附和着他,还十分捧场地感慨着下次也想尝尝。
这段槽点过于密集的对话传到入间邦彦的耳朵里,令他不禁再度减缓了步伐。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两张面孔:坂口安吾的朋友——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先生……”入间邦彦顺着坂口安吾的独特称呼方式,开口向俩人示意自己的到来,“你太包容太宰君了。”
他终于走下了昏暗的楼梯间,坐到了名为太宰治的黑发少年旁的吧台凳上。但是他的眼睛却看向隔了一个位子之外的棕红发男人:“像刚才的情况,你应该狠狠地吐槽他。不然,气氛会越来越奇怪的。”
“啊,安吾!好久不见。”太宰治举起手动作浮夸地打招呼道。
而入间邦彦则是用损友间常见的敷衍语气应了一声,然后以一种略带嫌弃的态度,飞快转向了酒馆的老板:“老板,我要一杯老样子。”
就在他话音刚落下的那刻,老板就把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预调的酒,恰到好处地摆到了他的面前。
果然,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很不错,还是这家酒吧的常客。
入间邦彦端起了盛着金黄色液体的酒杯,抿了一口。他本人并不擅长饮酒,不过坂口安吾的味觉表明,他现在很适应这种独特的味道。
入间邦彦也不敢多喝,就放下杯子,借由抱怨今天的出差,顺势加入了谈话。
他们三人虽然目前都是黑手党的一份子,但是地位差距悬殊。比起身为情报员的坂口安吾和高层干部太宰治,仅仅是底层打杂人员的织田作之助显得略有点格格不入。
但是太宰治很喜欢织田作,甚至“织田作”这个奇怪断句的名字,也是由他先叫起来的。
果然,比起听可悲社畜安吾的吐槽,太宰治更青睐织田作的杂活。他兴奋地拉着织田作,缠住他交代最近又做了什么奇怪的工作。
入间邦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听着身为高层的太宰治以无比真诚的语气感慨着那些打杂工作很有趣,百分之两百地想要和织田作交换工作。他把浓厚的吐槽欲望积攒到一起,最后才开始喷洒毒液:“太宰君,如果是你的话,只会把情况变为最糟。请你有一点自知之明吧!”
“而且……”入间邦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和朋友闲聊放松的时间,现在却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下班后的工作交流会。这样的认知,让他打心底地升起一种微妙的怒火。
他忍不住“啪”地一下把杯子砸在了吧台上,金黄色的酒液飞溅出来,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入间邦彦习惯性地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擦去酒渍,然后双手一撑,说出了那句今天在他胸口徘徊许久,不吐不快的感想:
“劳动就是狗屎!”
太宰治和织田作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向这位发际线有些危险的朋友。
“加班更是狗屎!”
连太宰治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哈哈哈,哈哈哈哈——”短暂的沉默之后,太宰治的笑声之后在狭小的酒馆里回荡起来。
他笑弯了腰,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这可真是难得啊,安吾。”
织田作也用好奇的目光看了过来。
这不太像是以往的安吾,他这样想到。
坂口安吾是怎样性格的一个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虽然嘴上说着工作太多,同事笨蛋,首领逃班,自己只要混混日子交差就好,但是,那可是会把死亡同事的生平履历都记录下来,在奇怪的地方意外执着的安吾啊。
他这次说的话,听起来十分真情实感——不像是随口吐槽太宰治那样的,而好像是,明天就要大胆地冲到首领办公室,把辞呈甩到对方脸上。
但是织田作不愧是个过分耿直的男人,在太宰治的笑声当中,织田作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说:“安吾,如果你想辞职的话。以你的身手来说,应该是不太行的吧。”
对于黑手党这一特殊职业来说,一旦抹上了污浊的黑色,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