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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9(1 / 2)

为了避免林尽染被更多人找麻烦,这天下午,秋洛这个循规蹈矩的三好学生,头一次带着林尽染翘了课,背着书包提前回家了。

方才下过一场连绵的小雨,天空阴转多云,街边的大树还有零星的雨滴落下。

秋洛和林尽染两人踩着积水,慢慢吞吞往拳击馆的方向走。

“……事情就是这样,这几天家里一直焦头烂额,我就没有来学校。”

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潮湿的味道,林尽染轻轻吸了口气,低垂的目光掠过脚边积水,一路反射出秋洛的倒影。

秋洛皱了皱眉:“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家就没个人来主持大局吗?”

林尽染淡淡笑了笑:“大厦将倾的时候,更多人会选择明哲保身,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他们当然想主持大局,所谓大局就是更多的财产,更多的权力,而不是承担风险和责任。”

“对于家族那些人来说,谈到继承权问题的时候,就拿我还没成年当借口,而谈到债权和承担损失的时候,就成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了。”

“现在一个个在家里吵得翻天地覆,我实在是不想回去。”

秋洛侧过脸看他:“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下午在假山后面发泄过情绪后,林尽染平日里那股目下无尘的桀骜消散了许多,整个人变得内敛而安静。

他抬头眺望着远方灰蓝色的天空,眉宇凝出一丝愁绪:“我也不知道。”

秋洛提议道:“那你这几天住我家吧,我爸出差去了,最近都不在,有地方给你睡,不过……”

他又犹豫起来:“我家很小,很旧又很破,跟你家比起来就像总统套房和平民窟的差别。我怕你住不惯……”

“没关系,我不在意。”林尽染答应得飞快,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刻加快了脚步。

太阳从云层间露出一弧温暖的半圆,橘黄的微光点亮了林尽染的眼底。

他拉着秋洛的手,把他的书包抢过来背在自己肩头,眉宇舒展:“还等什么呢?快走啊。”

回家的路上,两人路过一间运动鞋专卖店,秋洛眼神瞥过橱窗里展示柜上的一双限量版红黑运动鞋。

恍惚想起来,马上又到自己生日了,以往每年生日,父亲都会送他很多生日礼物,限量版篮球鞋、新西装、新电脑、新手机、高定机械手表、还有一些罕见的小玩意,有时能把一辆车全部塞满。

因为长期忙于工作不能陪伴自己,只好用礼物来补偿。

秋洛从来没有责怪过父亲,只要逢年过节能好好吃一顿饭,他也就满足了。

可是今年呢,对方甚至不知道自己儿子换了个芯。还不知道管家怎样在背后伙同儿子骗他呢。

秋洛心里有些难受,情绪低落下来,连带着脚步都加快了些。

林尽染跟着他身后,皱了皱眉,上前两步跟他并肩:“怎么了?”

秋洛叹口气:“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也挺同病相怜的。”

林尽染需要自己的陪伴渡过人生的低估,他自己何尝不想要对方在身边呢。

※※※

他带着林尽染回到旧楼,家里是普通的两室一厅,面积不到80平。秋洛拎着买好的菜走进厨房:“你进去坐会儿,我要准备做饭了。”

林尽染进门时,十分郑重地弯腰脱鞋,然后像个刚进城的乡巴佬似的,好奇地左看右看,明明是单调破落的小屋子,硬是被他看出一种参观历史博物馆的架势。

走进秋洛平时住的房间时,林尽染脚步挪动地十分迟缓,屋子里每一个细节都在视野里无限放大。

房间虽小,但整洁干净,衣服和被褥换洗得都很勤,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冽温暖的气息,是独属于秋洛的味道。

林尽染没地方坐,便小心翼翼地挨着床沿坐下,手掌忍不住抚过那片洗得发白的被单,中间凹下去一片折痕,是秋洛长期睡过的痕迹。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声响,林尽染心里鼓噪着,慢慢沿着那片折痕躺下去,侧脸挨着枕头,清浅地呼吸一口,不敢太大声,像个做了坏事的心虚小蟊贼。

厨房很小,两个高中生站在里面都嫌挤。

林尽染在门口探头探脑,跟只阿飘似的飘进来,贴在秋洛背后:“我可以帮你。”

秋洛扭头看他一眼:“你会做饭?”

林尽染迟疑地看了眼砧板和菜刀:“……我学得快。”

秋洛想了想,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指使起了林尽染这个小卒:“那你把那个萝卜洗干净切片。”

林尽染得了指令仿佛很高兴似的,撸起袖子:“这有什么难的。”

片刻,秋洛从他身后探头一看,只见一整只萝卜已经被林尽染削成不规则的棒槌状,一“片片”切下来,比西瓜切片还厚。

秋洛眼角一抽:“得了吧大少爷,还是我来吧。”

林尽染还不太服气:“我只是不够熟练而已!”

秋洛觉得不该打击他的热情:“那你把菜摘了。”

林尽染心想这还不简单。

等秋洛把萝卜和排骨一起下锅,淋上一点糖醋汁,炒得又香又甜,回头一看,却见林尽染手里的小白菜,已经被他摘成了絮状,最嫩的菜心都掐掉了。

秋洛看得血压直升,没忍住一脚把林尽染踹出了厨房。

林尽染有点委屈地扒在门框上:“你就不能教教我吗?”

秋洛忙着炒菜,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好一会儿功夫,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把菜倒入盘中,正要端上桌。

却见林尽染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小阳台门口,埋着头吭哧吭哧不知道在干啥。

“你在做什么呢?吃饭啦。”秋洛跑过去拍拍他的肩。

这才发现,林尽染居然在小阳台上洗衣服,圆木桶里是昨天秋洛换下来的运动服,泡在水里还没来得及洗。

林尽染把搓衣板架在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老老实实地搓洗,手都快搓红了。

秋洛震惊:“你居然会用搓衣板?”

林尽染扬了扬下巴:“电视里看的。”

秋洛一言难尽:“那你怎么不放洗衣粉?”

林尽染:“……”

两人吃过饭一起洗了碗,做完功课,又下楼跑了两圈,等做完其他洒扫的家务折腾了一晚上,总算到了睡觉时间。

秋洛把书包整理好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从父亲房间又抱过来一床被子铺好,然后率先爬上了床。

“你确定不睡隔壁主卧,要跟我挤一起?我的床很小诶。”

秋洛身上穿了一身简单的棉质T恤睡衣,打着哈欠躺下来。

“没关系,我一个人睡不着,还能跟你说说话。”林尽染背过身脱衣服,两只手抓住套头卫衣的衣摆,一下子撸过头顶,里面只剩了一件黑色小背心。

林尽染把换下的衣服搁在小桌一角,没想到一不小心碰掉了秋洛的书包,几本书从侧面露出书缘一角。

林尽染刚把书包提起来,抬头往床上看,没想到秋洛已经沾枕秒睡了,朝他的方向露出一个侧脸,睡得十分香甜,打雷都吵不醒那种。

“这么快就睡了,说好的聊天呢……”

林尽染掩盖住内心小小的失落,正要替他把掉出的书塞回去。

忽而,一本银灰色的小册子掉了出来,有手指那般厚度,纸页微微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其中一页露出一弧碧绿,竟然是一枚树叶书签。

林尽染捡起来时,小册子正好翻开到书签那一页,他下意识瞄了几眼,似乎是一本日记。

书签那一页,正好写着秋洛第一次练习吹树叶,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顿,就跑到外面让保姆偷买了只哨子给他练习,边走边吹,里面还附了一段秋洛曾吹过的童谣。

林尽染看着秋洛尚且稚嫩的字迹有些好笑,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日期,竟然是十一年前的日记。

那个熟悉的日期,林尽染打死都不会忘记,正好就是他七岁时被绑架那天!

林尽染嘴唇微翕,捧着日记本的手有点颤抖,是他,真的是他,果然是他!

胸腔里仿佛有无数酸胀的小气泡涌上来,林尽染有些想笑,原来这个世上真有缘分这种东西。

白日里,被众人的恶言恶语围攻时,林尽染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被上天厌弃的人。

此时此刻,他又忍不住想,或许他其实才是真正受上天眷顾的那一个幸运儿。

在他走投无路时,总会把秋洛送到他身边。

林尽染轻手轻脚把日记本放回原位,掀开被子的一角爬上床,慢慢在秋洛身旁躺下。

房间里的灯都关了,窗外是静谧的月色。

林尽染就着这一点微弱的月光,在昏暗里静静看着秋洛的睡脸,片刻,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握住了秋洛温暖干燥的掌心。

脑袋也挪过去,跟他靠在一起合眼入眠,满心欢喜。

※※※

一连过了几天,林尽染天天跟秋洛一起上学放学,在学校里也宛如两个连体婴儿,形影不离。

那天秋洛给众人泼水的事,不少人怀恨在心,想来找他的麻烦,林尽染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风评和那些对他不利的流言蜚语,每天捏着拳头,像个忠心耿耿的骑士一样,护在秋洛身边。

他的眼神过于凶狠,流言也越来越把他传成打人必见血的大魔王,以至于那些来找茬的人都不敢轻易触他霉头。

秋洛在学校里从不打架,也不许林尽染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使用暴力,每次遇到有人滋事的企图,秋洛二话不说,直接跑到班主任老师那里告状。

他平日在全年级老师眼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宝贝,听话乖巧成绩好,简直是模范中的模范,尤其是班主任罗老师,对他喜欢的不得了,一旦有人想欺负他,班主任第一个不答应。

不管三七二十一,那肯定是对方的错,全年级的榜样好学生秋洛怎么会有错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林尽染和全年级老师的双重护航下,两人的生活倒也平静。

时节转入夏季,气温在躁动的夏风里一点点热起来。

林尽染悄悄把日历上的周六圈起来,秋洛曾告诉他,那是他的生日。

午休的时候,林尽染去洗把脸的功夫,回头就看见秋洛站在走廊上,面前站着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女生。

似乎是隔壁班的班花,水汪汪的大眼睛凝望着秋洛,一身白蓝相间的衬衫和百褶裙,露出一双纤细笔直的长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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