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娓娓道来,只描述眼前看到的事务。
斟酌用词是一门学问。
因为宫理已然知道那间房间里各个设备的用途,她去过那里,在描述时就很容易夹杂已知的信息。
她必须要用一种更崭新的视角来描述,像是从未见到。
宫理摊开手,看着手中的橡皮屑:“有一台大型机器,还有许多高大的透明架子,架子上嵌着很多同等尺寸的小物品。很昏暗,没有窗户……”
她描述着,太阳穴内的联络器一声不响。是这种因果级别的连接也被其他的超能力切断了?还是蜕皮计划也对这个小小的橡皮屑一无所知?
众多教士屏息看着宫理口中吐露的描述。
不。宫理不认为这是对方洞悉了西泽神父的身份,甚至洞悉了宫理这具身体的诞生才来试探她。
没人能做到。
这些巧合,是命运的齿轮。
她道:“……我已经头痛了,能看到的就这些了,不知道这些细节是否能够帮助?”
希利尔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身前,看着宫理,一片死寂,火炉的噼啪声响起,宫理甚至能听到小礼拜堂外摇铃的教士走过。
希利尔脸上缓缓浮现出微笑:“您补足了很多连我们都不知道的细节。”
宫理心往下沉,难道说的太多了?
说着,希利尔从袖口中拿出一沓古旧的打印的照片。黑客能抹掉任何在屏幕上看到的东西,但却没人能干涉一沓打印出来的照片,宫理还能看到打印的噪点。
照片中是一间有些空荡荡的地下室。
服务器还在,但大部分都已经因为过热自燃而烧毁。能修复她身体的机器也已经不在原地,只在地面上留下痕迹,四周许多杂物散乱在地面上。那个装着芯片的架子空空荡荡,本来每个格子下方贴着的纸片也都消失。
这就是那间地下室,但是被处理过。
.早就预料到会被人追查,所以先一步搬空了这里?
从北方铁城回来之后,.就几乎没联系过她,是因为这些事吗?宫理现在用的是西泽神父的义手,也没法通过手腕的纹身与它联络……
希利尔轻声道:“这些照片来自于一些合作方,他们追溯某个黑客的时候,追溯到了这里。只是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你描述的那些东西了。但你描述的都和它应该有的样子很符合。”
照片里甚至还拍到地下室的隔间,宫理之前在里面换过衣服,她记得那里有人生活的痕迹,但此刻却空空荡荡,房间里甚至被焚烧过,墙壁一片漆黑。
宫理不说话,只是将橡皮屑放回了红色天鹅绒垫上,两手交握撑在下巴上看着照片。
希利尔:“您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吗?”他指了指照片上某个地点,就是被搬走的机器的痕迹:“橡皮屑是在这里发现的。”
宫理半晌道:“希利尔神父,您上次见到橡皮,是什么时候?”
希利尔:“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我从没有见过。现在都几乎没人再用纸笔了。”
宫理:“是。我上次见到橡皮可能还是童年,而这个地下室看起来连一张纸都不会有,怎么会有橡皮屑?”
希利尔微笑:“正是如此。合作方将这其中的一些垃圾清理出来要我们追溯的时候,有人就注意到了这个橡皮屑。而且他们认为,它确实来自于一件力量非常强大的圣物。”
宫理心突突的跳起来。
.所在的地方,有过强大的收容物?
……跟绘里子有关吗?
宫理微微蹙眉:“你是想说,圣物本身是一块橡皮?”
希利尔却不说话了,只是对周围人略一点头,那些教士将橡皮屑收入玻璃盒又锁进铅箱,鱼贯而出,希利尔对她做出了请的手势。
宫理看向离开的教士,转头跟上了希利尔的脚步。
希利尔打开了礼拜堂内一扇侧身才能通过的黑色窄门,希利尔站在昏暗的门内,从墙壁上摘下油灯,看着门外的宫理。
那扇门比西泽神父还要矮一些,宫理站在门外看他,西泽神父的金发在黑暗中的油灯下,像是歹徒藏在油布包中的金子,纹路中有不显眼的油污与血迹般。
他看着西泽脸上的警惕与谨慎,笑着:“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
宫理接口道:“找着的人也少。”
希利尔:“现在读福音的人越来越少了。西泽神父,进来吧,你已经失去了双臂与双腿,必须要得到更多的智慧。你知道,渊前修道院的名字从何而来?”
宫理弯腰也走近黑色的窄门,她看到一片没有边界的黑色,油灯照亮弯曲的沿着墙壁的螺旋楼梯,希利尔拎着衣袍下摆走在前头,她意识到他们在巨大的空间内螺旋向下,因为太黑她甚至看不见对面的楼梯。
两个人像是沿着滚筒洗衣机内壁而下的水珠。
宫理看着深不见底的下方,道:“因为修道院修建在深渊之上?”
希利尔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看来教会正将这些收容物存放在渊前修道院的地下。看起来像是她来了第一天就发现了教会的机密,但她觉得肯定没这么简单。修道院都敢叫“渊前”这个名字,就丝毫没掩饰它下方可能有个深渊。
方体显然也是确信这些收容物都在这里,但是不好下手罢了。
宫理不知道走了多久,螺旋楼梯很窄,大概也就一人宽,她一晃神就可能掉下去。
她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某些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