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婶来了?”萧圆只是略微诧异了一会,很快就想明白了,周小翠不愿意照顾老太太,候家父子不想自己受累,只能从老家找人。
“这下你家里热闹了!”
大宝苦着脸:“妈妈,以后二蛋他们就和我们睡一个屋了。”一想到昨晚上一起睡觉的经历,大宝就忍不住叹气,“他们身上好臭!”
小宝也似懂非懂的点头:“臭臭。”
萧圆一想到侯家的室内布局,也跟着摇头:“拢共就三个屋,一下来这么多人,你爸就没说点什么?”这明显就是来打秋风的嘛!
大宝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周姨不高兴,还让我不要跟二蛋他们玩。”
“周姨还说,爸爸要给他们置办衣裳,搞不好二蛋他们以后就一直赖在我们家了,妈妈,二蛋真的要赖在我家么。”
“那周小翠还说什么了?”萧圆一点都不意外周小翠的反应,她要是没反应那才是不正常,只是挑拨她儿子算怎么回事儿,有本事自己上啊。
“她让我跟爸爸告状,说他们偷东西,让我和小宝一起把他们赶走。”
萧圆听了直冷哼:“别理她,她不愿意就自己闹去,拿你们作伐子算什么!”萧圆想想,又郑重跟孩子交待了一遍,
“你们听好了,别掺和进去,回头她跟你们二婶还有的闹呢,你们只管看着就行,谁也别帮,听见了?”
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善茬,原主没有跟孩子二婶打过交道,只是冲着她招呼不打就带了两孩子进城,就知道是个难缠的,俩孩子是小辈,犯不着跟她对上,周小翠那么能耐的,就让她自己对付去吧。
“如今你二婶也来了,还带了两个孩子,你们俩的新棉袄估计够呛,明儿个你把你们俩之前穿的显小的都拿过来,妈给你们改改。”
大宝一听就没了精气神,本来还想让爸爸给他做新棉袄的,这下怕是真没戏了,家里一下多了两个孩子,要是给他做,不给两个堂弟做,外人就得说闲话了,如今爸爸可最喜欢外面传他的闲话。
“行了,别丧气了,要是你爸爸给你俩个堂弟做不给你们做,那你就跟你爸说,不给你们做就告厂里去,他肯定也得给你们做。”萧圆见孩子没精神,就给孩子出了个馊主意。
大宝立马眼睛放光:“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不过得私下跟他说,别让人知道了。”萧圆觉得自己有教坏孩子的嫌疑,“万一你爸还不肯,你再跟妈妈说,妈妈有办法让他同意。”
诚如萧圆所料,自打候二媳妇进了城,侯家的气氛就不大一样了,候孝东因为之前的事受了处分,最近可劲儿表现,平时都不怎么在家,之前还勉强跟老俩口势均力敌的周小翠一下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候二媳妇因为从乡下来,暂时脱离繁重的体力劳动,住上了亮堂堂的楼房,虽然还打着地铺,但是有暖气,比在自家的被窝还暖和,吃的也好,几乎顿顿能吃上点细粮,简直过的不要太幸福,如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如此,对老俩口那是极尽奉承之能事,只把老太太哄的找不到北,把侯家的管家权都交了部分过去,老太太把一部分粮票和副食品票什么的暂时交给她管。
不给也没办法,老爷子是个惯会享福的,哪里愿意大冬天的排队买东西,周小翠又是个靠不住的,老太太想吃点好的,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大儿子帮忙张罗,可最近大儿子要表现要立功,根本没时间伺候老太太。
如今好了,老二媳妇来了,如此重大的任务就交给了候二媳妇,老二媳妇也高兴啊,她这才来,婆婆就这么信任她,让她负责去采买,这买东西么,到时候少个一两二两的不是很正常?
如此没两天,侯二媳妇就没了刚来时的慌张,变的跟自己家一样,平时看周小翠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然后婆媳俩的关系就更融洽了,简直一个鼻孔出气。
对周小翠如此,对大宝小宝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不,今天看见俩孩子又抱着一堆衣服出来,候二媳妇忍不住了,“干啥呢,干啥呢?又往你娘那儿划拉东西呢?嗯?”
“不是我说啊,大侄子,你娘都跟你爹离婚了,你跟你爹,你怎么老把家里东西往外搬,真是一点好赖不分了都。”
候二媳妇说着就要去扯大宝手里的衣服,“你们城里人就是富裕,这么好的衣服说不要就不要了,我家二蛋还没衣服穿呢,干脆给我家二蛋算了。”
“这是我的棉衣!”大宝往后退了好几步,“我让我妈给我改大点儿,不是扔!”
小宝一看二婶要抢衣服,就上前拦:“不要抢哥哥的衣服。”大宝怕小宝被二婶揍,连忙将小宝拉到自己身后。
“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啊?这么好的衣服,你穿不了,给你弟弟穿怎么了?”候二媳妇就跟没听见大宝的话似的,还想上来抢衣服。
候二媳妇心里还气呢,她本来以为进了城,孩子大伯看俩孩子穿的那么烂,怎么着也得置办几身衣裳,哪里想到他大伯竟然是个抠门的,来了这么几天,一点表示都没有,她都暗示了好几回,居然都听见当没听见的给挡了回来。
既然不给买新的,那就拿他儿子的旧衣服抵吧!
“你要是抢我的衣裳,我就去公安局告你!”大宝眼看二婶还想硬抢,板着小脸警告。
周小翠这时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哟,这什么干什么呢?大宝跟周姨说说,你二婶怎么你了?快跟姨说说,姨帮你做主!”
候二媳妇面上不好看:“大嫂,你可真会躲懒啊,这都几点了才舍得出门,咱娘要是指望你,早饿死八百回了。”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太太真要是指望我,哪还有你什么事儿?”周小翠抱着小儿子,踱着步子往厨房走,“有些人啊,脸皮就是比一般人厚,空着手就上人家里吃喝,眼看着人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照样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我吃你的了?啊?我吃的是孩子大伯子的,人孩子大伯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权利在这阴阳怪气?!”候二媳妇被人说的下不来台。
“我说你怎么了?你敢做我还不敢说了?这是我家,你带俩孩子上我们家来,每天吃的喝的哪样不是我男人挣的?要点脸的就赶紧收拾麻溜滚蛋!”周小翠去厨房转了一圈,发现啥都没剩下,顿时心情不好了。
“早饭呢?都放哪里去了?”
“吃个屁的早饭,这都几点了,还吃早饭?”候二媳妇一脸嫌弃的看着周小翠,“我说大嫂啊,你好歹也是农村出来的,怎么搞的比城里人还懒,每天睡到大天亮,怪不得娘说你懒呢!”
周小翠眯着眼睛看着候二媳妇:“你别忘了这可是我家,我爱睡到几点起就几点起,你一个人外人管不着!”
“最后再问你一遍,我的早饭呢!”
候二媳妇冷眼看着,就是不说话,周小翠见人不说话,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你一个外人,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居然还想把主人饿死,你想干什么呀?啊?想霸占我家吗!”
“我再说一遍,把我的早饭拿出来,不然就给我麻溜滚蛋!”可能是周小翠说话的声音太大,吓着怀里的孩子,小孩子哇哇的大哭起来。
候二媳妇被人指着鼻子骂滚蛋,也被激出了火气,于是叉着腰就跟人吵了起来;“我凭什么滚?这是大伯家,又不是你家,我凭什么不能住?当年他大伯能上学不也是靠着几个兄弟帮衬,怎么着,他如今发达了还敢不认我们不成?”
“要点脸行不?”周小翠哄着孩子,也没落下跟人吵架,“当初帮了点芝麻绿豆大的小忙,这么多年拉拔帮衬怎么也还完了,不说别的,就当年闹饥荒,救命的粮食呢,不光是还了几个兄弟的恩情,说你们倒欠都行,什么恩情大的过救命之恩?”
“结果你们倒好,没完没了了都,整天说欠了你们情,还死赖在人家里不走,简直跟个癞皮狗似的。”
越骂越饿,周小翠骂完瞪了一眼候二媳妇,就又去厨房里找,没有现成的,自己下面也行,结果在厨房里找了一番,发现什么都没有,心情就更差了,她气呼呼的走到侯二媳妇跟前:“粮食都被你藏哪儿去了?交出来!”
候二媳妇刚才还被气的脸红脖子粗,这会又淡定的看人笑话:“谁让你犯懒的,睡到这会儿还想吃饭?没这规矩!”
周小翠深吸一口气:“你不给是吧,好,好的很,我这就去找妇联的同志,我倒要问问他们,你们侯家人这是要饿死我们母子怎么滴!”说完就抱着孩子回了屋。
侯二媳妇一听小脸就是一白,对着周小翠的房间说道:“什么,什么找妇联,我,我又没怎么着你,是你自己起来晚了,还不让人说了?”
然而里面没人回应,候二媳妇瞥见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大宝:“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本来就是她起的太晚,这都快吃中午饭了,她才起来,她.....她还有理了?”
大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二婶,你要是把妇联的同志招来,我爸又得受处分了。”说完他又同情的看着候二媳妇,“你要是害的我爸受处分......”大宝摇了摇头,就领着小宝往外走。
这时候,老太太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这又是怎么了?什么处分,我家老大可不能受处分,老二家的,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又处分了?”
老太太耳朵好的很,刚才一直听着呢,听着周小翠饿着肚子跟人吵架,心里别提多解气了,只是听到儿子有可能又要受处分,老太太就坐不住了。
侯二媳妇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周小翠裹的严实,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侯二媳妇顾不得搭理老太太,立马就上前拉:“大嫂,你听我说.....”后面说什么,大宝就不知道了。
家属院的女人们又见大宝抱着衣服出门,忍不住又叨叨上两句,
“这是又让孩子他妈给他们改衣裳?”
“不改怎么办?就他爹一个人挣钱养家,哪里有那么多棉花票?”
“可不是,家里又从乡下来了两个,啧啧,候工是真不容易。”
“谁家不这样啊,当初要不是他忘恩负义跟萧老师离了婚,也不至于落到这幅田地。”
“算了算了,管人家闲事干嘛,自己家都操不过来心呢。”
大宝听了两句就抛之脑后,领着弟弟去妈妈家,小哥俩一直走着走着,经过一个三岔口,大宝发现弟弟落到后面,他赶忙喊了一声:“你走快点儿。”
小宝指着一个方向:“姐姐在那!”
于是大宝顺着小宝的方向看,还真是姐姐,不过好像她在跟一个人说话,那人是谁啊,大宝没忍住喊了一声。
“姐姐!”
小娴听到叫声,转过头一看是两个弟弟,连忙跟人打了声招呼就跑开了。
“刚才那人是谁啊?”回去的路上,大宝好奇的问道。
小娴不想说:“就是个问路的!”怕大宝还要问,她又握了握小宝的手,“小宝冷不冷?”
大宝没多想,然后就跟姐姐说起刚才的事:“二婶又跟周姨吵起来了,周姨说要去厂里找妇联呢。”
小娴听的都麻木了:“她们不是天天吵吗,你还没习惯?”
大宝突然也觉得没劲:“今儿比往常要吵的凶一点呢。”
“那爷爷不管?”
小宝立马举起手:“我知道我知道,爷爷跟二蛋他们出去了,去,去,”小宝挠了挠脑袋,“去去”
大宝嫌弃的看了一眼小宝:“去人民公园转去了。”连这个都记不住。
“人民公园有什么好转的?”小娴很是不解,大冬天的,那里冻死个人,有什么好玩的。
“二蛋他们闹着要出去玩!”
“爷爷就没说带你们一起去?”
“我才不去!”
“.....”
看着孩子们走远,林主任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才见小丫头身上还穿着薄薄的棉袄,他要给人一点棉花票,人家小姑娘还硬是不要,真是跟她娘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于家
“麦芽说她什么时候来?”于老头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见老伴在那擦桌子,就随口问了一句。
于老头的夫人叫张小慧,原先是个护士,经组织介绍认识的,如今就在钢铁厂的附属医院里当护理部主任,管理医院里所有的护士。
她擦了一会就把抹布扔到桌子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每天上班就累死个人,回来还得打扫卫生。”
运动没开始之前,她家里是有保姆的,他们俩口子工资都高,请一个保姆完全请的起,只是后来运动一来,谁家也不敢用了,用了就是资本主义,谁还敢?
于老头放下报纸:“等麦芽来了就好了,起码能帮你一阵子。”
张小慧懒得动弹:“你不是想让你侄女嫁给小林么,要真看对眼了,结个婚不是快的很?”她捶了捶自己胳膊,“要不行,就把老大俩口子调回来吧,你如今在厂里也算站稳了脚跟,趁着这几年你还在,也能帮老大铺铺路。”
“他工作好着呢,调什么调?”于老头皱着眉头,“你可别背着我搞小动作,如今外面乱着,你要是胡乱指挥,害了咱孩子,我跟你没完!”
“我做什么了?”张小慧心虚的不敢看人,“我不就是想家里热乎点吗,孩子们都在外地,家里连个人气都没有,还不如姚书记家呢,好歹还有个小姑娘。”
于老头摇着头:“你还羡慕他?哎哟,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那丫头有多闹腾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头你问问姚嫂子就知道自己多走运了。”
张小慧想想那丫头的脾性,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举错了例子:“我说你侄女,人小林能看的上吗?不管怎么说,人小林好歹是个国家干部,你侄女.....”张小慧有点张不开口。
“我侄女怎么了?年纪轻,长的也好看,怎么就不行了?”于老头一听就不乐意了,他侄女好着呢。
张小慧见不得他那嘚瑟样子:“怎么不行,你心里没点数吗?人家小林不管怎么说,好歹是头婚,你侄女倒好,结过婚,还有一个拖油瓶!”
“什么,什么拖油瓶,说的真难听!”于老头仰着头争辩,“结过婚,是结过婚,那不是人得病死了吗,那人死了,总不能还守一辈子吧,这都新社会了,可不兴这个。”
张小慧直翻了个白眼:“你出门打听打听,是个男人谁愿意给别人养孩子?”
“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那也是你侄女儿,怎么就不知道盼着人点好?!”于老头反应过来,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是我侄女儿没错,但这给人做媒不得讲个门当户对?人家小林头婚,你给人配给二婚头,还带个孩子,你问过人家没,人家愿意吗?”张小慧之前就劝过,非不听。
“我怎么没问过?人家小林哪里像你想的那么低俗,人家只想找个温柔的,贤惠的,勤快的,会做饭的,那不正好跟麦芽一个样儿吗?”于老头越说越觉得两人般配无比,只觉得自己眼光独到。
张小慧听的直叹气:“你那侄女儿,我也见过一回,看着不大像勤快的!”她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只记得一张谄媚无比的小脸。
“怎么就不勤快了?农村姑娘个个都勤快!”于老头见她老是跟自己唱反调,这会脾气也上来了,“当初是闹了那么一点不愉快,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记仇?”
张小慧一听彻底冷了脸:“我跟你实话实话,你反倒说我记仇?!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前些年,你娘还在,逢年过节,我东西少寄了?钱少给了?除了没在你娘跟前端屎端尿,该我尽的义务我是一样没落下!”
“后来你娘去世,你给乡下那边寄钱寄东西,我说什么了?做到我这份上,你还说我记仇?你见过这么跟人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