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三柱、萧锦华以及几个同村的孩子都散开了四处找人,不光是四柱吓坏了,他们几个也吓坏了,三条人命啊,这要不是必须有个人回去报信,四柱都不敢回家去。
萧锦华一得知自己把妹妹弄丢了,差点没晕过去,整个身子软的跟泥似的,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这会儿跟着三柱一起找人,喊的嗓子都要哑了。
三柱也着急,不过他到底是本地人,对后山熟,觉得她们几个应该是迷路了,不会出什么大事,才勉强撑住了。
边上小表弟人都吓的木愣愣的,他时不时就要瞅一眼,生怕再把他给弄丢了,三柱狠狠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放心,四麦她们肯定没事,你别自己吓自己!”
萧锦华刚一直绷着神经,这下再也撑不住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妹妹要是出了事儿,姑姑不会饶了我的,肯定不会饶了我的......”
“你哭有什么用?赶紧找人啊!”三柱心中烦躁,要是五柱出了事儿,三叔三婶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此时的三柱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进山了,起码不能带着五柱他们进山!
三柱挥着手里的棍子开路,边走边喊,只是山里太大了,只有回声没有回音,夹杂的虫鸣声叫的人心焦。
萧锦华对山里不熟,只能跟着三柱,他用手做喇叭扯着嗓子叫唤小娴的名字,没喊几声,嗓子就干的要冒烟。
“你别那么喊,你那么喊,嗓子都要哑了!”三柱擦了一把汗,停下喘气,“以后再不跟四麦出来玩了,那丫头不听劝,简直害死我们了!”
三柱作为几个孩子里面的老大,出了事,他第一个倒霉,一想到回去还得讨顿打,三柱就不好了,他烦躁的用棍子砸了几下杂草出气。
砸完,他就脱力般的靠在树上:“我这次是倒了大霉了,回头我爹三叔他们一定饶不了我!”
萧锦华焦急的四处张望:“早知道我就跟她们一起了!”其实他到现在都还懵着,怎么一错眼,人就不见了呢。
三柱也不敢歇太久,稍微喘口气,就立马继续找人,没走一会儿,就跟同村的两个孩子碰头了,几个孩子一对眼,都摇摇头。
“还是等大人来找吧,附近我们都找遍了,没有人!”
“我怀疑她们不小心进深山了,还是等大人来了再说!”深山他们是不敢进的。
三柱烦躁的挠头:“我大伯今儿结婚呢,这下全完了.....”真要进了深山,一时半会可出不来,今儿这喜酒算是彻底被他们几个搅和黄了。
两个同村孩子一脸同情,想也知道,三柱四柱回去没有好果子吃!
林主任跟他几个战友出门没一会儿,就追上林三一家,林主任怕时间拖长了孩子们危险,就让林三掉头找村支书要些壮劳力来一起找。
林三犹豫了一会,就一跺脚掉头回去叫人了,林主任看林三媳妇浑浑噩噩的,想了想到底没让人回去,说了,人家也不会听他的,干脆随了她的意,他就只让两个侄女看着些。
交代完,他就跟几个战友往山脚跑去。
三麦看着大伯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大伯今儿办喜酒呢!”
话音刚落,她就挨了林三媳妇一巴掌:“你弟弟都丢了,你还念着吃喜酒?!”
三麦对上亲娘吃人的目光,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二麦一把拉住林三媳妇的胳膊:“娘,咱还是赶紧找弟弟去吧!”
林三媳妇扭头就往山里跑,二麦看了妹妹一眼,就跟着往山里跑,三麦摸了摸被打的半边脸颊,吸吸鼻子,也跟了上去。
在家的萧圆心神不定,切菜的时候都把手指切了,流了好多血,这下也没人敢让她帮忙了,林二媳妇生拉硬拽将她给拉进屋里:“嫂子,算弟妹求你了,你就在屋里歇着吧!”
今儿这事闹的,怎么都是他们男方做的不地道,人好好的闺女跟侄子弄丢了,好好的喜酒给搅和了,还害的新娘子大喜的日子见了血......
倒霉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林二媳妇都快崩溃了,回头等大伯子回来,还不知道怎么发火呢,她现在再不敢让新嫂子出一丁点岔子了。
林小妹刚才也出了不少力气,这会靠在墙边喘气:“嫂子,你就放心吧,你家孩子肯定没事,那后山我老去,从来没出过事儿。”
萧圆皱着眉头:“大夏天的,山里蛇多,万一被咬到了......”
林二媳妇立马拍着胸脯:“放心吧嫂子,孩子们精的很,每次进山都会拿根棍子,要是有蛇,也早就躲远了。”
求爷爷告奶奶,口水都要说干,才勉强将人给劝住了,从屋里出来,林二媳妇嗓子都快冒烟了。
到堂屋,到了满满一碗的凉白开喝下去才感觉好受些。
正在堂屋里客人们一见林二媳妇都纷纷打听,老太太也伸着脖子问:“没事吧?”
林二媳妇长出一口气:“没事,就破了点皮!”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是叹气:“造孽哟,好好的大喜日子,居然见了血!”
老太太们就开始七嘴八舌的劝,嘴上劝着,心里却在嘀咕,这林家到底犯了哪路太岁,大喜的日子居然闹出这些事情来,真是晦气到家了。
林二媳妇还有一摊事儿,解了渴就出去忙了,林小妹跟在她身后:“等大哥回来,肯定要发大火!”
林二媳妇越发烦躁:“你这不废话么!”
好好的大喜日子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个人都得发火,关键这事儿还跟她俩儿子有关,林二媳妇想想就愁死了,这俩死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让他们不要跑远,还跑那么远,真是气死她了!
林小妹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希望小侄子不要出事,不然三嫂......”怕是要跟你们拼命!
林二媳妇一听就不高兴了:“她要怪就怪她自己女儿,跟我们家三柱四柱可没有关系!”嘴上是这么说,她心里其实知道厉害,这要是小侄子出了事,两房怕是要结大仇了。
她揉揉额角,自己安慰自己:“应该没事儿,后山孩子们老去,能出什么事?!”
偏林小妹哪壶不开提哪壶:“去年还有个孩子从山上滚下来,摔断了腿呢!”
林二媳妇一听就怒瞪着她:“能不能说点好话?”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嘴巴怎么这么欠?那可是你亲侄子!”
林小妹一脸无辜:“咋了,我不就实话实说嘛!”
山里咋可能一点危险没有呢,你就是走平地上还能左脚拌右脚,何况是山里?刚才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糊弄新嫂子是个城里人罢了。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吧,今儿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你们还是提前想好招儿!”毕竟以后指望二房拉拔,林小妹倒是处处为二房着想。
“你行了啊,不管我跟你三嫂怎么不对付,我也不会盼个孩子出事,那可是一条人命!”林二媳妇倒是没感受到小姑子的半点好心,她只觉得她看热闹不嫌事大。
“什么跟什么啊,哦,你不盼着侄子出事,我个当姑姑的,就能盼着侄子出事不成?我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就罢了,怎么反倒数落起我来了?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林二媳妇撇撇嘴:“我可谢谢你了啊!”
林小妹一甩头:“爱信不信!”
林二媳妇呸了一声,就往厨房忙去,正好掌勺的蔡大娘过来找她:“今儿这席面还做不做了?”
眼瞅着就要到饭点了,新郎官还不知道在哪儿,男方家里孩子也没找回来,她都不敢炒菜了,现在是夏天,炒好的菜根本放不住。
林二媳妇看看外面的日头,她也拿不准主意:“我去问问!”
问老太太,老太太不敢做主,让她来问萧圆,萧圆看着院子里的桌上已经陆陆续续坐上了人,就让她们先做一半,乡亲们来都来了,总不好赶人走,剩下的等林主任回来了再说吧。
那边蔡大娘得了准信,立马指挥着儿媳妇忙了起来。
等下工的哨子一响,来的人更多了,还听说了林三找了村支书,又从地里拉了一群青壮去了山里。
萧圆一听那么多人进山找人,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了,不过一想到那么多人帮忙,就又赶忙让林二媳妇再杀两只鸡,求人帮忙,总得让人吃点好的。
到场的乡亲们听说了都夸林家会做人,林二媳妇就是再舍不得,也得舍得了啊,她要招呼吃席的客人,就把杀鸡拔毛的活丢给了女儿。
大麦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亲娘想起她来了,给她送饭吃,她扒了一口:“大伯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碗里都是好菜,大麦吃的满嘴流油。
“谁知道呢!”
林二媳妇也累的不行,不过到底顾惜女儿,这才瞅着空儿给女儿送饭,她自己都还饿着肚子呢。
“你先凑活吃一口垫垫肚子,等把客人送走了,咱们才能吃饭,行了,不说了,我还得给你大伯娘送饭!”
萧圆看林二媳妇来她送饭,叹了声气:“炮竹还没放呢!”
林二媳妇一拍脑门:“哎哟,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赶紧的,炮竹在哪儿呢,我这叫让人放去!”
萧圆自己脑子都乱的很,也不怪林二媳妇他们把这事儿给忘了,她把墙角的蛇皮袋拎给她:“都在里面了,你挑最大的放了,里面还有糖果,你等会儿给大家伙分分。”
这婚结的,一点气氛都没有!
林二媳妇拎着蛇皮袋就出去了,没一会就听院子外面想起了炮竹声。
老太太坐在主位上,有些食不下咽,不过为了撑场面,还得强扯出笑容来,别提多难受了。
林妹夫借口孩子小,躲在老太太屋里,林小妹端了满满一碗的荤菜还有一摞饼子走了进来:“外面人多,你们就在屋里吃吧。”
林妹夫见到见到那么一大碗的好菜,又是鸡又是红烧肉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不过他还是矜持的推了推:
“会不会不太好?大舅哥他们还没回来呢!”
林小妹塞了一个饼子给他:“赶紧吃,吃完赶紧走,回头大哥回来,还不知道怎么闹呢!”说着又递给儿子女儿一个饼子,“今儿这事闹的,唉!”
林妹夫一想也是,拿着饼子就开始大吃起来:“你俩侄子也太不像话了,把个好好的喜酒给搅和成这副鬼样子!”
林小妹自己也揪着一个饼子吃:“也不知道找着人了没有?”
“不是说后山没什么危险吗?”
“这谁说的准?!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呢!”
林妹夫想了想,还是摇头:“放心吧,不会出事的,就算出事了,门口不是停着小车吗,送到医院里也能救的回来。”
林小妹想想有理:“就是大哥也太倒霉了,好好的大喜日子被搅合了!”
林妹夫努努嘴:“你嫂子没闹吧?”
“闹啥呀,她自己孩子也丢了呢!”
“唉,大舅哥还真是倒霉!”
“谁能料到呢!”
“行吧,我等会吃完就走,你跟我们一起不?”
“你走你的吧,家里乱成这样,我哪里走的开!”
.......
可能是因为林家孩子出了事,今儿来吃喜酒的人没有想象的多,孩子更是没几个,只炒了一半的菜居然就够了,乡亲们吃的满嘴流油,对林家更是赞不绝口。
这年头都缺油水,在乡下吃席面就跟打仗差不多,一阵风卷残云,碗碟里面就空了,不到半个钟头,一顿饭差不多就吃完了,林二媳妇挨个的发喜糖,家里孩子多的还多给几颗,嘴上还不停的说着对不住,慢待了,照顾不周云云,把来的人捧的乐呵呵的。
胡老爹吃完就走了,胡老娘吃完还主动留下帮忙洗碗,他们这次没敢带一大家子人来吃席面,昨儿差点说错话,加上今儿林家孩子出事,老俩口哪里好意思带着一大家子人来白吃白喝。
前面村支书喊壮小伙进山找人,胡老爹还让家里几个小子去帮忙了呢,想必林家人是不会让儿子们白帮忙的。
林二媳妇其实是不想让胡老娘留下的,只是人家脸皮厚,自带围裙就上去收拾碗碟,她自己还饿着肚子,也没力气跟她掰扯,就随她去了。
院子里就听碗碟碰撞传来的清脆响声,蔡大娘忙了一上午,这会终于可以休息了,此时的她坐在院子里,一边看着林二媳妇吃饭,一边扇着扇子,大夏天的给人做席面,真不是一般的热。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林二媳妇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呢,就听外面人在喊:“回来了,回来了,”她放下饭碗就往外跑,蔡大娘婆媳也跟着出了院子。
萧圆也跑了出来,看孩子们都好好的,她立时松了一口气。
林二媳妇打眼一看,孩子们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赶紧让蔡大娘炒菜,蔡大娘拉着儿媳妇就往厨房跑。
大麦刚才又吃了一顿,这会就跑去厨房烧火去了。
老太太听说儿子们回来了,拄着拐杖就出来了:“五柱,五柱找着了?没出事儿吧?”
“大林子,大林子?”
林主任脸都晒红了,他瞅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几个孩子,深吸一口气,上去扶住了老太太:“放心吧,都没事!”
说完就给林小妹递了个眼色,自己就去招待帮忙的人去了。
林二媳妇也机灵,立马就端着脸盆过来:“来来,都洗把脸!”
“洗把脸就吃饭,大菜都做好了,你们先吃着,剩下的正在炒,一会就上来......”
招呼完帮忙的乡亲们,林二媳妇逮着空就一把揪住三柱的耳朵:“你个死孩子,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居然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林二累的不行,已经没力气打孩子了:“先别骂了,赶紧上饭,我们都要饿死了!”
林二媳妇狠狠瞪了他们几眼,就赶忙去厨房端饼子去了,蔡大娘是个有盘算的,早就将红烧肉,红烧鸡这些费火候的提前做好了,这会人一回来,立马就能上桌,没一会功夫,几个硬菜就端上了桌。
“实在太客气了!”
村支书瞄了一眼,就暗自点头,觉得林老大当领导的果然不是一般人,办事就是体面周到。
林主任客气的将村支书请到上座:“今儿麻烦大家伙儿了,感谢的话不多说,就请大家放开肚皮吃顿好饭!”
这话一说,就乐得小伙子们嗷嗷叫,虚的说再好听有什么用,还不如来点实惠的呢,于是眨眼间,外面的桌子就坐满了,几个帮忙的孩子也被人拉着坐下。
村支书是个有眼色的,看林主任战友还在边上站着,就赶忙让林主任不用管他们了,他会帮忙照应。
林主任也没客气,对人拱拱手就去安排战友们。
外面院子都坐满了,林主任就把他们拉进堂屋:“啥也不说了,你们先坐着,我这就让人上菜!”
正说着,萧圆就端着脸盆进来,手上还拿着两条新毛巾:“都先擦把脸!”几个人都是一身的汗,脸都晒的黑红黑红的。
吴老仙儿上去接过脸盆:“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萧圆将毛巾递给他,林主任看她手上包着布,布上面还渗出血,眉头一下皱紧了:“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