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孝东老家
自打二蛋娘被抓去劳改,候家就在村里沉寂下来了,不是说没他们家的消息了,而是不像之前捧着他们了,以前候家多风光啊,走到哪里都有人奉承。
如今他们家却成了村里的笑话,连候孝东爷爷候老太爷都不大出门转悠了,按着老太爷的话说,他丢不起那人。
候老太爷育有三子二女,早在孙子辈成年后,候家就分家了,候孝东家属于二房,因为出了他这个读书种子,从小到大没少受他爷爷以及两个叔伯的帮衬,不然光靠二房两口子哪里供的起。
当然在之后的十来年里,他也回报了家里,特别是那几年闹饥荒,候孝东更是没少帮衬家里,相当于是救了一家老小的命,所以一直以来,侯家人对候孝东是没话说的,即便候孝东亲爹候二牛平时说些有的没的,他们看在出息的侄子的份上都忍下了。
只是后来听从城里回来的俩个侄子说他们亲爹把候孝东的几千块积蓄全都霍霍光了,他们对二房俩口子的厌恶一下达到了顶点。
要是那些钱都给家里买吃用花掉也就罢了,起码吃到自己人肚里,大家知道了顶多说一声败家,可那么老些钱都给了寡妇,他们就不能忍了。
候老太爷气的拿着扁担要打人,还是候孝东大伯怕候父闪了腰给抢了下来,不过家丑不可外扬,那事儿最后还是被瞒了下来,不过自此其他两房就不待见老二俩口子了,就俩糊涂秧子,还搭理个啥啊!
不光是大房三房不搭理,另外两个儿子也都不待见他们了,二儿子不说了,媳妇儿都没了,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要不是有大哥分给的几百块钱,他都不知道怎么养活几个孩子。
小儿子认识到老俩口不靠谱,还特别自私,哪里还会跟过去一个样对他们?自己的钱自己拿着,坚决不让他们碰。
自此,老俩口的地位一落千丈!
至于刘寡妇,他们回来后,兄弟俩就摸黑上刘寡妇家‘谈判’了,刘寡妇能哄的候候父给他花那么多钱,自然不是一般人,死咬着不给,不光不给,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还反告候家两兄弟欺负她呢,可把兄弟俩气的够呛。
不过这回,她碰上铁板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么多钱,刺的人眼睛红,候家兄弟哪里肯罢休?就跟刘寡妇家磨上了,你不是不给么,我就天天找你麻烦,让你们过不上安生日子。
候家兄弟比他爹脑子好使,候二更是身上虱子多了不怕痒,为了多弄点钱回来那是真豁得出去,死咬着刘寡妇不放,反正他们是根正苗红的贫农,不怕刘寡妇泼脏水,甚至还放出话来,要是刘寡妇不还钱,他们连候候父都能供出来,大不了,他们不认那个爹了!
刘寡妇被逼的没法子,最后还真陆陆续续吐出一千块钱来,不过再多也没有了,候候父给的钱一部分才刚造了房子,一部分已经花掉了,给出去的一千块已经是他们的大部分积蓄了,剩下的那点儿,她还要给儿子娶媳妇呢,哪里肯给,就是拼着老命不要,她也不会给的。
候家兄弟也知道再逼也逼不出东西来了,这才罢休,其实能要到这么多钱他们已经满意了,有总比没有好,兄弟俩拿到钱就五五分了,加上之前大哥给他们的,兄弟俩手上都有千把块钱了,这在乡下能算上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了。
不过兄弟俩长了个心眼,一句都没跟外人说,候三连自己媳妇都没说,他就怕媳妇知道了,回头跟丈母娘说漏了嘴。
他们也不怕刘寡妇说,要是刘寡妇说了,最后谁倒霉还真不一定呢。
因此,候老太爷都不知道俩个孙子从刘寡妇那里要回三分之一的钱来,候孝东也不知道,候候父倒是从刘寡妇那里听说了,可他现在也不敢触俩儿子的霉头啊,只是在儿子对他们不孝的时候,他才会不满的抱怨两句。
候父的日子不好过,老太太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城里的最后一晚,候家二房算是分家了,他们谁都没要老俩口,相当于是把他们单独分出来了。
候孝东以后的工资都自己拿着,因为之前的事,他甚至连养老钱都不愿意给了,候二候三分了家里最后的小一千块现金,也就默认了,想着等过几年再说吧。
老俩口有生产队分的口粮,他们兄弟每年各出一百斤粮食,再各给十块的养老钱,平时挑水担柴他们两家轮着来,剩下的就得老俩口自己操持了,这样的分家条件在村里算是不错的了,毕竟老两口才五十出头,村里这般年纪的还能挣工分呢。
由奢入俭难,老太婆已经十多年没干过活了,就是家务都很少做,如今冷不丁要自己操持吃喝,哪里吃的了这个苦,成天在家骂,骂大儿子狠心不管她了,骂二儿子没出息管不好自己媳妇让她闯了祸,又骂三儿子不孝顺,反正每天她不骂个十遍八遍不算完。
候父比她还惨,他还得下地挣工分,他是想不去来着的,他老子不让,他要是不去,他爹就扛着扁担堵在家门口,老太爷觉得二儿子就是闲的,闲的没事干找寡妇鬼混,把那么多钱糟践了。
村里人对老俩口的遭遇一点都不同情,都说他们不惜福,把个好好的日子给折腾没了,候二媳妇在城里发生了什么,村里人不知道,但人好好的在城里出了事,中间还牵扯到前头的那个儿媳妇,要说里面没有老俩口的挑拨,谁信呐!
这下好了,把个好好的老二媳妇给折腾进去了,把个好好的大儿子害惨了,把个好好的家折腾散了,如今两个儿子还愿意赡养他们,每年给钱又给粮的,真是够可以了。
候父在地里累了一天,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回到家,看桌子上清汤寡水的连点油水都没有,候父气的想掀桌子,不过桌子是没掀,却是狠狠将脚边的凳子踢飞了:“怎么又吃这个?”
“我成天干活这么累,你就不能做点好的?”
老太婆啪的将饭碗往桌子上一摔:“爱吃不吃!”
“你这是什么态度?”
“就这态度,爱吃不吃!”老太太嫌恶的瞥了眼老头子,就坐下自顾自的吃饭。
才回来几个月,她就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岁,要是早知道老头子把那么多钱拿去养狐狸精去了,她是宁死也不能让他如了意啊,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家底全没了,连原来最孝顺的大儿子都跟她离了心,家里这两个儿子也恨上她了。
一想到以后都是过这种日子,老太太就觉得日子没了奔头,有的时候恍惚想起从前儿子没离婚时过的好日子,她就感觉跟做梦一样。
候父见老太太半点没把他放在眼里,实在气不过,把桌子上清汤寡水的菜给扫到地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盘子摔了个稀碎。
“个老东西,你不想吃可以不吃,你摔东西干什么?摔了再买不得花钱?!”老太太看着地上的盘子心疼的要死。
候父一听也有点后悔:“谁让你那么跟我说话的!”
“家里的粮食都是我挣来的,你就给我吃这?”
老太太看着地上的炒菜可惜:“那你想吃啥?你要是有钱我就给你买去,你有吗?没有你跟我叫唤个啥?”
说完就拿起一个窝窝头吃起来,“你要是觉得家里吃食不好,你去刘寡妇家去啊,她家吃的好,听说过年做了好多腊肉呢,你去啊!”
“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家底都让你败干净了,儿子们也跟咱离心了,还成天咋呼,你咋呼个啥呀,我要是你,早一根绳子吊死了!”
候父又气又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连儿子们都不提了,你又在这闹什么!”
老太太一摔筷子:“是我闹啊,不是你嫌家里饭菜不好么?”
她气呼呼的指着地上的狼藉:“这不是你砸的呀?”
“如今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你还想吃好的?你看我身上还有几斤肉要不要吃?要吃我割给你吃!”
候父被老太太一数落,就跟瘪了的气球似的:“老二他们不是说每年给我们二十块钱的吗,你找他们要去啊!”
“我都这把岁数了,每天还得干体力活,不吃点好的身子吃不消啊!”要是跟过去似的啥活不用干,他忍忍也就罢了,可现在他是真忍不下去啊,他要再忍,他小命都要没了。
“你找我儿子干啥,你不是还有别的儿子吗,你找他去啊!”老太太咬着刺嗓子的粗粮窝窝头,“你给人花了那么多钱,连人娶媳妇的青砖瓦房都盖上了,你让他孝顺孝顺你,不过分吧?”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候父还真听进去了,说的也是啊,他给他们母子花了那么多钱,如今被儿子们知道,都不管他了,害的他一把岁数还得下地挣工分,自己过的这么惨,他们娘俩不得‘帮衬帮衬’?
候父打起了别的主意,也懒得再跟老太婆吵架,按着现在的形势,他要是跟老太婆打起来,那俩小崽子,一准帮他们娘,不会帮他。
虽说分了家,老俩口住的屋子却是不差的,住的还是正屋,老两口住东屋,原来西屋是给候孝东留着的,后来侯家孩子多了,实在住不开,西屋就让候家几个男丁住了。
现在还是这么住,不过平时吃饭还是回自己家吃,候二家住东厢,候三家住西厢,两家面对面,正屋有个风吹草动,他们都能听见,只是听的多了,他们也都麻木了!
候三端着饭碗就到了候二家门口:“刚才爹提那十块钱了,要不我们就把那钱给他们?”反正早晚都要给的,如今他们俩也不缺那十块钱。
“不给!”候二还记恨当初的事,“不是我狠心,爹现在的日子跟村里其他人家比,已经是顶好的日子了,他不知足,还想跟过去似的,顿顿大鱼大肉,你说可能吗?”
“他要是不把钱给了刘寡妇,他想吃多少肉没有啊!”
“现在跟我们诉苦要钱,门都没有!”
候三回了自己家还跟媳妇感慨呢:“二哥可是把咱爹恨毒了!”
“活该!”候三媳妇比候二还恨老两口呢,要不是老头子不干人事,他们家怎么会这么穷,一想到那么多钱便宜了刘寡妇,她就恨的目眦欲裂,只是碍着自家男人的脸面,她不好表现的太明显罢了。
没过几天,候父实在耐不住,还真去找刘寡妇了,刘寡妇在知道她暴露的时候就知道再不能从候候父身上刮油水了,哪里还想搭理他。
只是两个人毕竟好过,还有个所谓的儿子,她想跟人彻底撕撸开还真不容易,至于那儿子是不是候候父的也只有刘寡妇自己知道了。
候候父最近日子过的苦,把刘寡妇当成了救命稻草,刘寡妇想摆脱他是想也别想,于是她就被候父缠上了。
候家人还不知道,候父因为困苦的生活,居然又跟刘寡妇勾搭起来,别人不知道,作为枕边人的老太太还能不知道吗?
眼见着老头子的精神头好了起来,老太太眼睛又不瞎,不过她没有声张,而是威胁老头子不能吃独食,也得给她带吃的,不然她就举报他们搞破鞋。
候父为了堵老太婆的嘴,还真带吃的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哄的刘寡妇同意的,不过老太婆可不管那些,只要有好吃的就行。
渐渐的,老太太连晚饭都不做了,对外就说吃的是中午剩下的粥,刚好这会是夏天,两个儿子都没多想,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娘本就不是勤快人,这还真是她能干的出来的事。
于是显见的,老俩口都不大吵了,候父更加懒散了,就是上工也是凑个数,大多数都是磨洋工,但老俩口的气色倒是没多大变化,就连候二候三都没觉出不对劲来。
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过的苦,刘寡妇是从候家抠出不少钱来,但大头不是花了就是还了,手里哪里还有多少钱,候父从她家里抠来的那点饭菜顶多油水多一点儿,另外就是她做饭的手艺比老太太好点儿。
老俩口这么扒着刘寡妇,一天两天还能行,时间长了,换谁谁也受不了啊,但不管刘寡妇如何诉苦,候父就跟聋了似的装听不见,依旧到点就上她家里要吃要喝。
刘寡妇儿子也受不了了:“你赶紧想想办法吧,再这么吃下去,咱家家底就要被他吃空了!”
“你当我不想啊!”刘寡妇这阵子眼见着就老了好几岁,头上都长出白头发来了,要知道刘寡妇今年还没到四十呢。
“唉,你候叔现在就跟泼皮似的,根本听不进人话了,一心就想扒着我们吸血!”
“这能怪谁?”刘寡妇儿子这时候有点埋怨起老娘来了:“要不是你跟他说我是他儿子,人能这么理所当然的让我孝顺吗?”
刘寡妇瞪着儿子:“我那是为了谁?”
“那会你还小,我一个女人家哪里养的活你?”
说两句,刘寡妇就懒得跟他说了,“不管怎么样,你候叔对你是没的说,如今他落魄了,只是上门讨口饭吃,我要真一口不给,把人逼急了,你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那是一口饭吃吗,他都在我们吃了一个月了!自己吃完不算,还带一饭盒回去,这是把我们家当善堂了?”
“你跟我吵吵啥?我没跟他说吗?我说了,可我说了没用啊,我一说,他就说这房子是他的,我要不给吃的,他就把房子要回去,你还让我说个啥!”刘寡妇心里也憋气啊,这要是能把人踹了,她不早踹了吗,这不是踹不了吗。
“那就让他这么吃下去?!”
“咱家米缸都要空了!”
刘寡妇烦躁的摆摆手:“我想想办法!”
钢铁厂
换房的事有了眉目,林主任就立马来找萧圆了,顺便在吃个饭。
“跟你原来住的房子差不多,我已经去看过了,你什么有空,我带你去看。”
萧圆倒是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人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啊?”
“听说是人二儿媳妇闹着要分家~”都是别人家的事儿,林主任不好打听那么细,他笑呵呵的看着几个孩子,“怎么样,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今儿大宝小宝也在,这阵子家里伙食不错,大宝小宝经常在这边吃,大宝一听跟自己家差不多就兴趣不大了:“不是都一样吗?”
萧圆一听就乐了:“就是啊,不都一样吗?”
林主任白了她一眼,又继续循循善诱:“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厨房就比你们现在住的要大半平。”
“还不是一样?”看来这次换的房子还挺新的,候家现在的房子建的早了,之前设计的时候有缺陷,厨房特别小,两个人在里面都转不开身,后来建的房子就没这个问题,不过户型什么都是一模一样的。
林主任有些丧气:“你非要跟我抬杠?”他不就想要几个孩子高兴高兴吗。
大宝左看看右看看:“林叔叔的新家在哪里啊?”
“离你家不远!”林主任摸摸边上小宝的脑袋,“小宝以后就跟叔叔住好不好?”
“天天有肉吃哦!”
小宝本来还犹豫,一听有肉吃,立刻拍着手就要跟人走,小娴看不过眼,轻轻的打了他一下:“你个呆子!”
林主任却抱着小宝格外高兴:“不就吃点肉吗,叔叔又不是供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