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芜当然想出宫。
八岁那年,黔州适逢饥荒,引起僚人叛乱。她父亲是县衙掾吏,与其他县官一样成了众矢之的。
兄长在变乱中与家人失散,剩下她一个女郎,父母自知命不久矣,苦思数日,只为能替她找一条生路。
她是女郎,父母不舍得她将来寄人篱下,更不愿她卖身到寻常贵人家里做一辈子奴婢,便托一位要北逃的远亲将她带去京城,送进宫当个小宫女,能不愁吃穿地长大成人,兴许将来还能有出宫,当个普通百姓的机会。
这么多年,她攒了许多银子,就是想着有机会出宫,也能有所依傍。
她怎么可能不想呢?
可越是想,越要更加谨慎。
元穆安忽然问这话,难道是发现了她想出宫的意图?
直觉告诉她,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他这样的人,不论自己心里有没有她,总是只想看到她一心一意讨好他,而不想看到她千方百计想着离开的。
“殿下何出此言?奴婢方才说的都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话。”
“是吗?”元穆安淡淡反问一句,一面轻抚着她的耳畔,一面仔细地审视她的双眼。
秋芜一动不动,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闪避,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奴婢听殿下的,若殿下希望奴婢走,奴婢便不留在宫中。”
虽然只是为了打消他的怀疑才这样说的,但她心里却是真的盼望他有此意。
毕竟,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心里装了太多人和事,早晚会腻了她。
可是,元穆安接下来的话却将她的希望一下打碎了。
“我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一下,笑道:“出宫,你想都不要想。”
秋芜的表情有点僵硬,衣袖底下的手指悄悄掐紧。
“过几日,那个叫周川的就要离开尚药局了,你可知晓?”
“奴婢不知,周直长……要去哪儿?”
“我让人将他调走了,从尚药局转去太常寺的太医署,日后自有大好前程。”元穆安笑着望向她,柔声道,“芜儿,我也将你调来东宫,好不好?”
秋芜觉得他坏透了。
“奴婢自然想长伴殿下左右,可奴婢还欠着容才人的救命之恩,实在不敢知恩不报。”
她尽力放低自己的姿态,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楚楚可怜。
元穆安渐渐沉了脸:“你上回也是这般拒绝我的。芜儿,我已容了你半年的时间,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秋芜连忙退开一些,俯身拜下,恳求道:“求殿下恕罪,奴婢、奴婢不敢让殿下就等,求殿下容奴婢到亲自将九殿下送出宫,住进中山王府的时候。”
元穆安沉默片刻,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提醒了我,九弟已大了,过了十五,可以出宫了。秋狝之时,我会将我的旧王府赐予九弟,稍加修整,便可让他搬出宫去。芜儿,至多两个月,不要再让我等。”
“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