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凉州城东南门洞开,迎天子入城。
城门之下,凉州一带的文武官员们则分别在凉州刺史和秦衔的带领下,上前行礼,左右护持着一身戎装,骑马而来的元穆安进入城中。
城中百姓们一扫先前多日的忧心忡忡,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三五成群地等在城门前主街两侧,比肩继踵、翘首以盼,只为一窥天颜。
虽经历过连年战火,早已习惯了在夹缝中求生的日子,家家户户都有藏粮食的陶罐、地窖等,但这一次,城池守卫得比往年更严,调动的兵马也比往年更多,百姓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却都猜测形势恐怕十分严峻,不免有些人心惶惶。
天子亲临凉州的消息一出,便如一颗定心丸一般,上至州府官员、军中将士,下至平头百姓、无名小卒,个个振奋不已,充满必胜的决心,这才殷切地等在此处。
一见队伍逶迤而来,年轻的天子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戎装,气势威武,令人叹服,众人不禁高呼起来,挥动手中的帕子、衣袋等物。
尽管有守城的侍卫们维持秩序,百姓们仍旧挤得肩擦着肩、脚挨着脚,将宽阔笔直主街硬生生挤得窄了一半,令队伍的行进变缓了许多。
元穆安体谅边塞百姓们的心情,面上不曾有半点不耐烦之色,只是一路向众人点头致意,以示安抚,直到行出主街,来到州府府衙。
凉州乃边塞,远离京城,此地官员与百姓一样,大多一辈子都没机会得见天颜,此刻面对这位才即位不久的年轻君王,难免有些发怵,一个个战战兢兢站在堂上,低着头不敢出声。
只有刺史和秦衔二人是先后从京城经吏部安排调来此地的,曾在兴庆宫中见过元穆安。
刺史主管民政,非此次与吐蕃之战的主将,是以不曾多言,请元穆安坐下后,便示意低阶官吏都先下去,留下以秦衔为首的将领,向元穆安禀报军情。
秦衔早已纵观全局,在心中定下作战计划,并与手下的两位将领通过气,一得刺史的示意,便行了个礼,至沙盘前,将这一个月里做的部署和对接下来战况的预测一一说清。
以他之见,吐蕃人自高原而下,越过山川方能攻至大燕疆土,必得先打下祁连山脉之下的一座县城为据点,掠走城中储存的粮草作为补给,方能继续攻城略地。
于是,他先派出探子前去打探消息,记下吐蕃军行进的方向,又将他们可能最先攻打的两座县城的粮仓放开,让当地数千户百姓依每户人口领取可食三月的口粮,随后将其全部迁走,命派出为先锋部队的一万人扮作百姓的模样,守在城中,将已受虫蛀、发霉的粮食放入粮仓和家家户户的储粮罐、地窖中,静等敌军来袭。
“照昨夜探子送来的最新密报看,以臣之见,此刻,敌军应当已攻入那两座县城中。”他说着,在沙盘上指出这两座城池的位置,“埋伏于此的一万人将趁其不备,偷袭敌军主力,一击即退。若敌军全力追击,则会因长途跋涉而精疲力尽;若他们选择据守休整,则会以虫蛀发霉的粮食为补给,他们远道而来,将士们本就不适应大燕的水土,如此一来,便更会元气大伤。”
以他之策,吐蕃人于头一次交锋起,便会落入下风,之后的事自然就都好办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小跑入堂中,将才由先锋校尉飞鸽传书送回来的最新战报交给坐在正中的元穆安。
战报称,敌军主力果然已攻进那两座城池,被偷袭后,派出一队八千人的骑兵一路追击,其余人则留在那两座城中驻扎、布防。
一切与秦衔的设计相差无几。
元穆安见状,深以为然,不禁将消息告诉堂中众人,随后赞了一句:“不错,秦卿果然是个难得的将才,行军作战不拘泥于兵书中的排兵布阵,反而屡出奇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