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紊乱的真气疯狂冲击着破碎的丹田。
漱流浑身发冷,齿间打颤,感受到身下黏腻腻的一片,血液争先恐后地从腹腔间涌出。
疼痛让她想要大叫,求生的欲望让她努力睁开双眼。
她的丹田!!
意识骤然回笼,漱流捂住腰腹,冷汗涔涔地从床上坐起身。
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淌下。
漱流面色惨白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从她体内流出的鲜血近乎将被褥都浸成了鲜红。
她想起来了。
昨天,刑堂本欲震碎她的筋脉废除她的修为。危机之时,还是女主角雪痕支着病体,亲自赶来为她求情。
觉醒的现代意识让她感到迷茫、无措、羞愧。
而属于古代的那一部分,却不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敌人的同情与怜悯。
她就像是个精神分裂患者,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洞府,在绝望之下,用尽最后的勇气,以自碎丹田的方式选择了自我了结。
在最后的那一刻,漱流后悔了。她不愿意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在众人眼里灰溜溜地自裁谢罪。
她要活,她想活。
识海内那两份截然不同的意识,经过挣扎之后,终于趋向于融合。
漱流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身子,用力地翻身下床。
她性格孤僻,残害同门师妹在前,无人来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本来以为师尊或许会念及师徒之情嘱人照顾一二,亦或者沈枯荣也会来大发慈悲地看一眼……
事实证明,都是她想多了。
如若不是临死前求生的欲望占据了上风,她或许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直到烂作白骨也无人能发现。
挣扎着打开芥子囊,取出一条干净的缎带,漱流抿紧唇给自己包扎止血。
因为脱力,过程中,缎带一直在打滑。
好不容易包扎妥当,漱流轻轻舒了口气,疲倦地闭上眼,管它包得歪歪扭扭,能起作用就够了。
因为失血过多,这一闭眼,她便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直到傍晚才饥肠辘辘的被饿醒。
腹背相贴,胃里如雷鸣。
漱流将芥子囊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竟然连粒辟谷丹都找不到,只好灌了三大壶冷茶勉强止住饥饿。
又马不停蹄地清点如今所剩的余物。
相伴多年的佩剑“时雨”,几株下品灵草,几瓶无用的丹药,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对了。
漱流抿唇解下腰间一只裂痕斑驳的破烂玉佩。
差点儿忘了这个。
这玉佩是她几年前无意中淘换来的,卖家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件古物。
修真界向来不乏某某修士偶然得到一番大机缘从此一飞冲天的传说,漱流怀揣着这样的美梦,斥巨资将玉佩买下。可惜折腾了几年,玉佩还是黯淡无光,毫不起眼。
其实玉佩起初倒也没这么破旧,是她曾经将它贴身佩戴,几年前遇上妖兽的时候,玉佩替她挡过致命一击,从此之后才变成了这副裂痕斑驳,欲碎不碎的模样。
这也是它这么多年来所发挥的唯一作用。
这些东西如今便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漱流嘴角泛出一抹苦笑。
如今她丹田尽碎,道基已毁,修行之路断绝,又伤及肺腑,寿元无多。
这些东西还能做什么?
在血渍斑斑的床上静静躺了一会儿。不能翻身,一翻身便能听到肚里波涛汹涌的水声。
稍微回复了点儿精神,漱流将洞府里的一切家当略作打包,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洞府。
天色其实是很阴暗的,山雨欲来,铅云密布。但那疏疏的天光,却刺得她眼球酸痛,微微失神。
远处祥云缭绕,万丈高峰间宫观相连,延亘数百里,宝宇层楼,凤阙银桥,如拳如豆,星点错落。
这便是她这十多年来一直生活的地方。
比起被戒律堂弟子亲自驱逐下山,她宁愿撑着这副残破的身躯,自己走下去。
“你还没走?”身后传来个惊讶的嗓音。
漱流转头对上矫揉造作,故作诧异的脸。
许承秀冲着她笑说:“我刚还去了刑堂找你,没曾想你遭此大劫倒也拿得起放得下,现在还没走呢。要我,可就不如你了。”
许成秀与她师承虽不同,却都惦记着温星驰。
她家境不错,昔容貌略逊漱流一筹,颧骨较高,眉眼略细,稍显刻薄。
她们二人同年入门,年龄相仿,自打入门起,就一直憋着口气暗暗较劲。
不过和漱流不同的是,许成秀这人脸皮厚得很,和雪痕走得近。
漱流望着她,露出个笑,说:“你要来陪我我也不介意。”
这话对修士来说实在是有够晦气的。
许成秀面色微变,冷笑道:“我好心来送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雪痕替你求情,你还能全须全尾地站这儿?”
此人大义凛然,言谈间口口声声雪痕。
漱流笑道:“一口一个雪痕叫得倒响,雪痕师妹知道你这个小偷拿她当筏子吗?
既然想挖人家的墙脚,就该老老实实地跟在雪痕师妹屁股后面,溜须拍马,掇臀捧屁。指不定将人哄得心情好了,倒还能施舍你多跟温星驰见上几面。”
当她还不知道她的心眼?
许成秀这人正是漱流最冷眼鄙夷的低级绿茶,塑料姐妹花,亲亲热热地跟在人女主角身边转悠,为的不就是温星驰吗?
她如今虽狼狈,但在许成秀面前却绝不愿服一个软,多退一步。
漱流知道许成秀这人心比天高,好面子,气量小得像芝麻。哪怕要走,走之前她也要恶心死许成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