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道进去。
路上齐豫白却并未立刻与她说起离开的事,而是垂下眼帘和兰因说,“先去看看太医怎么说?”
事关外祖母的身体,兰因自然没有二话,她收敛了面上因为听说齐豫白要离开而流露出来的表情,与人并肩朝外祖母的房间走去,才进屋中,刚跟齐豫白向人问完安,便见外祖母虽然神情恹恹却还是不大赞同地与她说道:“你这丫头,也太麻烦豫儿了,我不过是这阵子苦夏,没什么精神,哪里就需要看病了?你还让人请宫里的太医来为我诊治。”
兰因正要开口。
齐豫白却已温声与人说道:“您的身体要紧。”
“那也不至于请太医……”王老夫人蹙眉,她虽然家中无人做官,但也知晓宫里的太医不是随便替人诊治的,也不知豫儿这孩子用了什么法子。
“老夫人不必担心,我和齐大人有些交情,今日也是无事陪着过来一趟。”许太医笑着说道。
他都开了口,王老夫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她虽然怕看病,但由太医诊治,说出去怎么都是一桩有脸面的事,这会便安静下来由人诊脉,等人收回手还追问了一句,“许太医,我这身体没事吧?”
“您身体健康着呢,只要好吃好睡,能活到九十九呢。”许太医一面收拾手中的东西,一面笑着与人说道。
王老夫人一听这话自是笑得合不拢嘴。
难得能有这样的人来替她诊脉,她自然忍不住又追问了几句。
许太医身负皇命,当然不会介意,他温声与人说了不少食补的法子,都是宫中不外传的方子。
那边两人说着话。
而兰因却是松了口气之后又变了脸。
许太医那话固然有开玩笑的成分,但也在另一方面代表了外祖母的身体十分健康,绝对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会抱病离世的,所以后面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对外祖母下的手?
她抿着唇,脸色难看。
直到手被人握住,她侧头看到齐豫白的脸,脸上的暗沉才慢慢消退。
“替祖母也看下吧。”她没有多说,只跟齐豫白这样说了一句。
齐豫白也是这样想的。
等许太医和王老夫人说完话,齐豫白便先跟王老夫人辞别,带着许太医去了隔壁。
他们一走。
王老夫人一面让停云把先前许太医告知的方子记好,一面又握着兰因的手语重心长道:“日后不能再这样麻烦豫儿了,他虽然被陛下看重,可到底年轻,不知多少人盯着他,若觉得他恃宠而骄就不好了。”
“您放心,因因省得。”
兰因话是这样说,心中却到底沉重,好在这会王老夫人还沉浸在之前许太医说的那些话中,倒也未曾察觉兰因的不同。
等夜里吃完饭,两个老太太继续商量两人成亲的事,兰因便借了去看望元宝的名义和齐豫白出去了,如今两人婚期已定,两个老人家盼着他们多相处才好,自是不会阻拦。
可被她们以为是去培养感情的两人,这会脸色却并不好看。
自打许太医诊断之后,兰因的情绪便一直不大见好,只是唯恐两位老人担忧方才小心隐藏,这会身边只有齐豫白,她便也无需隐藏了,她问他,“许太医怎么说?”
“他说外祖母的身体很好,身体里也并无可疑的毒素。”
齐豫白如实相告,说完见身边女子抿唇不语,他问她,“心里可有人选?”
兰因摇头,“如果真是我们猜测的原因,那必定与几位舅母脱不了干系,可我实在猜不到会是谁。”她声音微哑,情绪也变得更为低落了,“大舅母为人温和慈善,我在王家的那几年,她对我十分照拂,二舅母性子虽然冷清了一些,不大爱与人往来,但也对我十分眷顾,我小时候还跟她一起学过写字与书画,三舅母虽然不比其他两位舅母与我相处的多,但从前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她也替我说过话。”
“我实在难以想象,也不敢想会是谁对外祖母下手……”
她的手在发抖。
直到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那股子颤粟才慢慢消失,她回头看人。
“这世道原本就不是非黑即白,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恶的一面,单看她是为什么去做。”齐豫白温声与兰因说着话,说完,问她,“想不想听听我是怎么看的吗?”
兰因点头。
齐豫白便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说,“你这三位舅母,我从前都有接触,若说分家原因,她们三人都有,你大舅母这一房是王家最累的,看着受人尊敬,实则却最为辛苦。”
“你可知你大表哥当初为何放弃科考?”齐豫白问兰因。
兰因当然知道,其实王家这么多小辈中,读书最出色的并非是二房的成玉表弟,而是大表哥,他自幼便是最出挑的,长得出挑性格好读书又好,如果不是因为大舅舅早些年做生意的时候忽然伤了身子,王家不得不重新找人接管生意,他原本是能继续读书的。
兰因想到大舅舅受伤那一年,她从临安赶赴金陵。
有日她去找大表哥,却见他站在院子里,身边放了几大箱子,里面全是书,而他蹲在箱子旁,手指怜爱地抚摸着那一本本被他不知翻阅了多少遍的书籍。
那个时候她尚且还不知道他的决定,不由蹙眉询问,“表哥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把书都装起来?”
“小月亮来了。”年轻的大表哥抬眸看向她,他俊朗的脸上满是温润,收敛了眼中那藏于深处的遗憾,一面抚着衣裳一面笑着起身与她说道:“没什么,就是以后用不到了。”
她那时才知大表哥的决定。
她想劝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知道外祖母在知道表哥的决定后哭了好几宿,就连一向性格温善的大舅母都与大舅舅吵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