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苏叶一家,曹志德也不敢说什么,哪怕被小姑打了也捏着鼻子认,谁让他嘴贱呢。
他羞愧得无地自容,捂着鼻子就跑去河边洗鼻血了。
小岭冲他背影喊道:“曹知青,你以后可得注意了啊。”
听见他们的动静顾孟昭立刻出来,惊喜道:“你们这是探亲回来啦?”
林苏叶:“对,刚到大杨湾,给顾知青送点吃的。”
她之前收拾了一些糖炒栗子、一点炒瓜子还有点核桃留给顾孟昭,另外再给他一个肉罐头。
顾孟昭:“嫂子太多了,瓜子就够了。”
之前他借的钱和粮票现在还没还上呢,哪里能再要?
薛老婆子:“顾知青你就拿着,这东西得赶紧吃,吃不完哈喇味儿了,我们就是带回来分的。”
顾孟昭这才收下,回头也跟知青们分一下。
他打量着小哥俩,笑道:“才二十来天,你俩见长。”
大军看着更沉稳,这孩子原本就不爱说话,稳稳当当的,总能给人一种越发沉静有智慧的感觉。
小岭则是看着更黑,也更灵动,那双黑亮的眼睛里藏着狡黠,感觉他随时都会调皮一下子。
莎莎也长大一些,这肉嘟嘟的小嫩脸看着更圆润,两个白嫩鼓溜的脸蛋随着动作还颤巍巍的,就特别可爱。
嗯,可见在部队伙食好得很。
他们坐着说了几句话。
林苏叶就说让小哥俩明天开始跟着顾知青秋收,要么就去学校跟着赵老师。
小哥俩自然愿意跟着顾知青。
林苏叶不想多坐,就告辞。
小岭走到门口的时候满怀歉意地对顾孟昭道:“顾知青,我得和你承认一个事儿。”
顾知青温和道:“犯错误了?没事,只要你没受伤,没伤害到谁,那就不是错误,不用怕,也不用不好意思。”
顾孟昭为人和善又温柔,总是不让人为难,在他看来只要不涉及底线的问题,都是可以揭过去的,更何况他这么喜欢小哥俩,他们只要不shā • rén放火拦路抢劫,在他看来就没大事儿。
小岭立刻咧嘴笑起来,“顾知青,那你能再帮我做个弹弓吗?”
顾孟昭哈哈笑起来,“旧的在部队和人家比试,打坏啦?”
小岭摇头:“我和人家比试,都是赢的,皮筋坏了我大哥又给我换上新的。”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把上好的皮筋,“可惜就剩下皮筋了。”
顾孟昭忍俊不禁,“行,我们回头四处寻摸一下,看看再找一个上好的枝丫或者木头雕刻一个丫出来。”
小岭指着旁边的槐树,“顾知青,那个树杈行吗?”
他拿手指头比划一下,似乎挺像回事。
顾孟昭道:“普通的槐树杨树梧桐树,不行,木制不够坚硬,榆木、枣木这些倒是可以,够硬也够韧。”
小岭一听就来了兴趣,“那什么是最好的?”
顾孟昭笑道:“凡事不要总问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哪里就最好了?找个当下合适的才最好。”
他想了想,“后山上不知道有没有拓树和野生的麻梨树,回头寻摸一下。”
小岭就说明天和他一起秋收,得空就去寻摸。
薛老婆子正好听见他们说后山,就笑道:“没离开家门口,还寻思咱们也是背山面水,挺好的环境。去了山里瞅瞅,咱这就是个土丘子。”
人家那大山,连绵起伏,进去就出不来。
家里的后山就突然隆起一块,高也没有多高,不过自家这里花草树木也丰盛,东边三四百里外就是海,温度也舒服。
哎,去了外面住住,觉得还是家里好,要不说叶落归根呢?
等卸货工人蹬着三轮车过来,林苏叶就跟他说一下,然后一起去薛家屯。
林苏叶还在跟碰见的熟人说话呢,薛老婆子看着杨老支书正往这边来,她赶紧催道:“走走走,快回家了!”
她蹭就钻进车里,把个手巾往脑袋上一蒙,歪在那里装晕车。
杨支书听人说吉普车过来,就知道是林苏叶一家回来,立刻从大队过来看看,想和薛老婆子说几句话。
他看林苏叶在和人说话,就没打扰,而是扭头找薛老婆子,看她歪在车里,就走过去。
这一次他学乖了,侧着身子探头敲敲车窗问:“大妹子,还晕车呢?”
薛老婆子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这会儿看着就不行了,她难受地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杨支书啊,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体格子不中用。”
杨支书关心她几句,“以后备点晕车药,我去开会听人说有药的。”
薛老婆子:“以后也不咋出门。”
杨支书:“我给你送点秋果子去,这个吃着清肺爽口的。”
村里住老房子的总有那么一两棵祖上传下来的果树,不过一般人家护理不当,也没有农药,很容易被虫子咬死。
杨支书家有棵大鸭梨,还有一棵石榴,因为他能弄到农药喷洒,所以他家的果树长得很好。
薛老婆子赶紧说不用不用。
这时候林苏叶过来,看到杨支书就也拿一些栗子给他,毕竟之前胡桂珠、顾孟昭的事儿人家帮忙了,自己表示一下也应该。虽然是糖炒栗子,却也没什么糖,所以杨支书就用衣襟兜着了。
他等吉普车离开以后,兴冲冲地回家,对大儿媳道:“他大嫂,把树上的梨给我摘一兜。”
大儿媳瞅着他那样,就知道是有事儿。
这一树果子老支书一直数着,可不许人随便动呢。
她上树给摘了几个,看老支书还让摘,就又摘了十个。
满满当当一笸箩。
老支书把栗子倒在一个泥瓦盆里,端着笸箩就要走。
大儿媳忙拦着他,“爹,人家刚回来,到家肯定得收拾一下,乱哄哄的不适合去。”
杨老支书怔了一下,哦,忘了这茬呢,成,明儿去。
且说林苏叶一家坐着吉普车到了薛家屯,少不得又是一阵轰动。
正是社员们秋收下工的时候,瞅见吉普车以后大人孩子都围着观看,羡慕得很。
林苏叶就给周围的人抓瓜子和栗子尝尝,也不多,一人一小把,香香嘴都高兴一下。
大人孩子都高兴得很,纷纷接过去,有人笑道:“就跟当时结婚似的呢,哈哈。”
林苏叶看到薛明流和会计站在那里,就招呼他们,“明流,会计大哥,快过来,把这个拿回去。”
她给两人多装一点,用小笸箩盛着,让他们拿回去分给家里人尝尝,这毕竟是外面来的稀罕物,大家都新鲜。
薛明流原本躲一边瞅呢,这会儿被点名,脸唰得红了。
会计瞅着,戳戳他,“还脸红呢?”
薛明流:“那是我能控制的?”
我要能控制,那不就不脸红了吗?
因为要忙着做饭,林苏叶他们刚回来还得收拾,大家热闹一下就赶紧散了。
林苏叶要留小翟和卸货工人吃饭,他俩却不肯,林苏叶就拿五毛钱给工人,又拿一些吃的给小翟。
工人收了钱,小翟却死活不肯要的。
小翟:“嫂子,你可千万别客气,有事去县里一定要找我啊。”
他赶紧摆摆手开车跑了。
林苏叶收拾一下自己睡觉的炕,检查一下衣柜、钱匣子,都安然无恙,薛老三过来睡觉守家,没人敢来偷。
薛大哥和薛老三也下工回来,听人说娘和弟妹一家回来,赶紧跑过来帮忙,两人忙里忙外,喂猪喂鸡、扫院子、挑水。
原本孙展英过来喂猪喂鸡,她看薛老三住这里,就像林苏叶以前那样支给薛老三吃饭不用他自己做,让老三负责喂猪喂鸡扫院子挑水。
他倒是乐意。
孙展英打发小娣和三娣送来一些刚晒的菜干,夏天菜多吃不完,大家都会晒一些冬天吃。
林苏叶不在家,小菜园就由孙展英照顾,收获也不少。
大奶奶几个老妯娌过来看薛老婆子,给送点菜和鸡蛋,免得晚饭没个准备。
自从薛老婆子“跳河”以后,四五老婆子对她就比以前客气很多,不敢再挤兑她,眼神都带着敬畏。
妈呀,二嫂死都不怕,再得罪她,万一被打呢?
四五老婆子努力地捧着薛老婆子,问她外面的光景。
这是薛老婆子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儿,她们却没离开过家门口呢,自然好奇外面的光景。
薛老婆子给他们摆龙门阵,这一路上可开了眼。
坐火车路过很多地方,还见过水稻、很大的湖泊,在大城市火车站停过,还住了招待所,部队在山里,大山连绵不断,望不着头儿。
部队每天早上七点不到就吹军号,吃了饭除了训练就是上课,也没闲着,闲着也没地方逛。
她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去了部队还喂猪的,就说自己闲得无聊,没事儿干,很多人说话还听不懂。
薛老婆子摆摆手,“欸,真没劲,以后可不去了。看来看去,还是咱家里好,吃完饭出个门儿,一凑就一堆儿,大家伙儿也不寂寞。”
有人好奇,问她外面人都吃啥。
薛老婆子:“诶,也没啥好吃的,就比咱多吃几顿肉。对,他们也吃大米,就咱们有时候弄点熬粥的那个。他们大馒头是真多,那一开饭,好家伙儿,跟馒头山似的。”
众人听得无比羡慕,这样的好日子,他们巴不得天天住,老太太还不稀罕。
哎,真是有福气啊。
薛大哥寻思他们一路火车回来都很累的,还得做饭吃饭,聊一会儿就招呼大家散了,等空下来再聊。
薛老婆子正吹得带劲呢,猛地听大儿子让结束聊天,顿时仿佛被人泄了气儿一样不爽。
这个老大哪哪儿都好,就是怕老婆,不活泛,都不知道看眼色的。
没瞅着你老娘正吹得起劲?你可好,不但不架梯子,反而给抽走!
大奶奶等人这才回过神来,哎呀,他们家里还等着做饭呢,搁这里听入迷了。
她们约好明天剥玉米再聊,都拿着林苏叶给的栗子瓜子的赶紧走了。
林苏叶让俩侄女多拿一些给孙展英,也给他们一个肉罐头,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薛老婆子瞅着被分走的肉罐头,原本就被大儿子气到,这会儿更心疼得不行。
栗子瓜子这些,不当饭吃,放久了也坏,本身就是带回来分人香香嘴儿的,可罐头不是啊。
总共就六个罐头,给了顾知青一个,现在还给孙展英一个,给她也落不到男人和孩子嘴里,指定拿回去给她娘家!
另外几个,总得留俩给林家屯的亲家,这样自家就剩俩,一家子这么多人,她大孙子还能吃上吗?
可林苏叶给的,她也不能抢回来,就瞅大儿子不顺眼。
薛大哥觉察到亲娘不爽,赶紧跟着俩闺女走了。
大儿子走掉,薛老婆子就板着脸瞅薛老三,把怨念发泄在他身上。
糟心玩意儿,不但赚不来罐头,还整天惹她生气。
薛老三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立刻涎着脸笑道:“娘,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们回来呢。你去我二哥那里,还住得惯?吃得更好吧,我瞅着你们都长肉了呢。”
薛老婆子哼了一声,“秋收这阵子,你一天几个工分?”
薛老三拍胸脯子,“跟明春在的时候一样啊,拿最高的。日常十个,有额外分派活就能拿十三或者十五个。”
他最近很卖力地干活赚工分,一点没偷懒,不知道是不是干活也能习惯,他现在居然不觉得累,总觉得吃饱后有用不完的力气。
薛老婆子还算满意,“几天去一趟宋家庄啊?”
薛老三:“三五天……”他觑了林苏叶一眼,忙改口,“就没去两次,你们刚走那几天还没忙秋收,我去看了看,后来忙起来,就没空去。”
薛老婆子:“她现在几个工分?”
薛老三犹豫了一下,“她现在能干很多,一天总也有个六、六七个工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