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盼云听到了贺常山这番话,再看她一脸严肃,并不像是玩笑,心中顿时绝望。
去了一趟江城,让她彻底明白,侥幸心理要不得,曾经以为的退路根本就不在,姨母和母亲都不管她。如果贺常山再不帮她的话,她这一生就真的只能和周红皮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关键是,周红皮为了接她出张家,失去了一只手!
每个人都一样,付出得太多,就想要收获。周红皮要的就是她陪在他身边……可是她根本就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呆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若真的要和这样的人纠缠一生,那还不如趁早死了。
潘盼云哭得泣不成声,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贺叔,你就帮帮我吧……这样你再帮了我这一次往后我都听你的,哪怕你让我一辈子不见你,我都愿意……我太可怜了,他们都是混混,不拿我当人看……”
贺常山之前帮了潘家母子那么多年,潘盼云只是下意识在他面前卖惨。
可周红皮听到这话,脸都黑了。本来他不打算搭理潘盼云跑来求人这事,毕竟贺常山在城里有头有脸,也算是个人物,若两人之间有交情,对他是有好处的。
可眼瞅着潘盼云越说越不像话,他忍无可忍,直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咱们奔波这一路,还是赶紧回家歇着吧!”语气不容拒绝,临离开前,还冲着贺常山打了个招呼。
贺常山没有理他!
以前贺常山就是这城里的富商,现在的身价更是翻了几番,不搭理街上的混混本也在情理之中。
周红皮倒也不恼,或者说,他恼的是潘盼云。
看着两人纠缠着离开,贺常山轻声问:“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楚云梨上了马车:“潘盼云借着你对她的怜惜,加上你对她毫无防备,你们俩成功圆了房。你没有怀疑她,只以为是自己酒后乱性。你又照顾了他们母子多年,加上于家那边不好交代。她提出要给你做妾,你答应了。”
贺常山闭了闭眼。
其实,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些。此刻听着还是特别难受,或者说,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觉得面前的人是自己妻子。可现在这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从她口中说出,让他彻底明白,自己真心爱重的人已经不在。
他喉咙干涩,声音嘶哑:“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事了。”楚云梨叹口气:“我们一家都对她没有防备,她和我们同处一屋檐下,想要对我们动手,实在太容易了。我甚至是“病”死的。”
贺常山眼圈血红:“都怪我。”
不偏不倚的说,这件事情不怪贺常山,只怪潘盼云太过无耻。若真要说他哪里不对,大概就是他太过正直。
觉着姑娘失/身于自己,便想要照顾人家一生。结果,害了自己最亲的人。
两人回去后,贺常山照常做生意,但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也从来都没有提过要同住一室。
如此,又过了半年。
这天,楚云梨又去探望了潘盼云。
这半年以来,潘盼云过得很不好。
按照当下的规矩,潘盼云给周红皮做继室,要给他的孩子做娘,更要给他的岳家做女儿。
也就是说,男人做了鳏夫再娶,就有了两个岳家。
周红皮本身有一双儿女,他岳父那边觉着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两个孩子,所以才将孩子接走了的。但每个月都需要他付银子。
他若是双手健全,身上无病无灾。赚来银子养两个孩子是绰绰有余,可如今不同,他一只手没了,整个成了残废。养活自己都难,哪有银子养活孩子?
换作狠心的人,大概就会把孩子丢回来,让他们一家子自生自灭。但他岳父念及孩子是自己女儿的血脉,没娘就已经很可怜了,怎么都舍不得让孩子回去吃苦,再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不忍心让孩子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舍不得送孩子回去,那就得养着二人。一家人是怎么想都不甘心,加上周红皮断手的真相并不是什么秘密,这样的情形下,他们怎么可能会喜欢潘盼云?
不要说喜欢,他们甚至是厌恶这个女人的。
女婿这么年轻,他们并没想让其帮女儿守一辈子,也想过帮其说媒,但那至少得是一年之后吧。或者半年也行……周红皮可倒好,两个月不到就把人给领进了门,且在此之前,两人早已勾搭上了,陈家甚至怀疑女儿还没有走,周红皮就已经在外头乱来。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积攒在一起,陈家简直是满腹怒气……死去的人已经死了,就算是不提周红皮到底有没有背叛女儿,只他断手这件事。陈家是怎么想怎么难受。
于是,这半年以来,陈家人没少上门苛待潘盼云。
周红皮自己对潘盼云一腔真心,一开始和她来往,心里是挺乐观的,以为张麻子一高兴就会成全他们。结果,事情往最差的方向走,他断手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别让张麻子追究,顺便还能救佳人脱离苦海。
可断手后,他才发觉了种种不便。
手这东西,有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等到没了,才察觉到它的重要。
说实话,他后悔了。
也是因为张麻子让他断手的时候,他没有后悔的余地。
知道他们俩暗地里苟且,就算他当时放弃了带潘盼云离开,张麻子也不会放过他。
可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付出了这么多,把人接出来。潘盼云竟然会离他而去,甚至是不告而别。总之,走到如今,周红皮心里满腹怨气。
因此,面对陈家人对潘盼云的刁难,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帮着陈家说话。
陈家都是对的,说潘盼云都是为了她好,潘盼云若是不听,那是不识好歹。
楚云梨眼前的潘盼云,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看到楚云梨出现,她眼神都有些迟钝,半晌才认出了楚云梨,她眼睛一亮,大喜:“夫人,你是来探望我的吗?”
楚云梨颔首:“我是来看你有多惨的!”
潘盼云:“……”
曾经的贺家夫妻真的很好相处,心地善良,特别好说话。她那时候但凡有事求上门,夫妻俩都会尽力帮忙。这一转眼又过去了半年,她以为夫妻俩已经原谅了自己,所以楼慧娘才会出现。
她垂下眼眸,神情低落:“我现在过得很不好,你看了应该会很高兴。”
楚云梨笑吟吟:“对!”
潘盼云:“……”这人也太坏了。她真觉得自己曾经眼瞎,才会觉得楼慧娘性子纯良。
她不想多言,转身就想走。
楚云梨出声:“我会过来,是因为又听说你身上发生了一些事。”
潘盼云听到这话,面色发白:“你听说了什么?”
上一次她在张麻子家中,这女人出现后,直接戳穿了她和周红皮之间的苟且,那之后她本来就不好过的日子变得更加难过。
真的,如今她要操持家里家外,还要洗那些陈家人从外面接来的臭衣,就是为了赚银子补贴家用。她提出要出去做伙计,周红皮答应,可却被陈家阻止。
曾经潘盼云之所以会勾搭周红皮,一来是借着她离开张麻子。二来,也是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上头又没有长辈管束,若万一事情不顺利,跟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错。
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特么周红皮爹娘确实已经不在,可他那岳父岳母简直比他亲爹娘操心还多,对她更是一点都不客气,恨不能把她当牛马使唤。这样的情形下,潘盼云自然又有了其他的心思。
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此刻是越想越心虚,越想越害怕。眼看楼慧娘不吭声,那眼神却像是什么都知道,她追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楚云梨意有所指:“我是真没想到,你好不容易出火坑,又往里跳。”
闻言,潘盼云面色煞白如纸。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后,低声哀求道:“你别出去说好不好,我求你了。”她越想越害怕,整个人软倒在地:“夫人,您是个好人,就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还不行么……”
说着真就跪在地上磕头:“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不该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你竟然知道那些事,就知道我如今过的很不好,我已经遭了报应,您放过我吧……就当我已经死了……我跟您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夫妻面前,再也不会打扰你们……求你了……你就这么走吧……”
楚云梨冷眼看着,潘盼云欠了楼慧娘许多,其中有一样就是道歉,她忽然抬头,看向潘盼云身后:“已经迟了。”
潘盼云余光撇见她神情,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周红皮。
周红皮今日去陈家看孩子,往常都要傍晚才回,一时间,潘盼云真觉得老天不长眼,偏偏这种时候与她作对。
此刻周红皮一头雾水,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看潘盼云这痛哭流涕的哀求,就知道肯定是她又惹了麻烦。
如今的贺家夫妻在城里很有名,周红皮心中烦躁,这女人惹谁不好,偏偏去惹他们,简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正如岳父岳母所言,这根本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你在说什么?”
潘盼云面色大变,下意识看向楚云梨。
楚云梨似笑非笑:“没什么,她又脑子抽了而已。这事与我无关,你就当我没来过。”
周红皮皱眉:“贺夫人,您既然来了,还是把话说清楚吧,我得知道这女人是不是又在外头惹了麻烦。”
“没给我惹麻烦,不过,你嘛,就不好说了。”楚云梨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他缺失的那只手上,然后转身离开。
周红皮又不是蠢货,见人家看自己的手……他这只手是被张麻子逼着砍断的。想到什么,他两步上前,一把拽住潘盼云,将人拖进院子里,然后飞快关上了门。
院子里只剩下了夫妻俩,潘盼云本就心虚,怕得咽了咽口水:“你别听她胡说。”
周红皮冷声道:“你是不是又去惹张麻子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潘盼云不敢说,只低下了头:“你想多了,我没有。”
“若是没有,贺夫人怎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周红皮眼神凶狠:“潘盼云,你若是不说,我就直接去问张麻子。”
“不要!”潘盼云脱口而出。
周红皮看她如此,心里一沉。
若潘盼云坦坦荡荡,又怎么会怕他去问?
这里面分明就有鬼!
周红皮上一次惹了张麻子,已经没了一只手,整个人都成了废人。若再惹上他一回,大概连命都留不住。他哪怕养活不了自己,也还是舍不得死。当即用完好的那只手狠狠掐住潘盼云的脖颈:“说。”
潘盼云不说。
哪怕是被掐得翻白眼,她也不说。
周红皮还有几分理智在,并不愿意真的把人杀了自己偿命,他冷声道:“我去问他。”
他松了手,潘盼云被掐狠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摔倒在地上。她顾不得爬起,捂着脖子咳了个昏天暗地。
周红皮冷眼看着,哪怕自己去问,这女人也不肯说,他咬牙切齿地道:“如果我死了,你也休想独活!”撂下狠话,还觉得不解气,他强调:“张麻子取了我什么,回头我就从你身上砍来弥补。”
言下之意,如果张麻子再取他的手脚,潘盼云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也是这个时候,外头有人敲门。
男人打女人,这事情虽然很常见,但也会被人鄙视。周红皮以前不太在乎面子,但如今他变成了残废,就特别在意外人的眼光。
无论他是怎么残的,如今总归是靠着潘盼云养活……要是这样的情形被外人得见,他大概会被人戳脊梁骨。
他不开门,装做院子里没人。
可外面的敲门声却不依不饶,似乎非要进来不可。夫妻俩都没有动,因为外头的人敲不开门后会主动离开,可两人都料错了。
门板“砰”一声被人踹开。
潘盼云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带笑的张麻子。她眼神惊惧,整个人往后挪。
张麻子似乎遇上了特别好的事,脚步轻快,神情愉悦。
周红皮有些紧张:“大哥,你有事吗?”
张麻子乐呵呵道:“是有些事情来找你,我都知道你们夫妻俩在家。结果半天都敲不开门,我又是个急性子,一不小心就把你家门板给踹坏了,你可别跟我生气。”
周红皮哪敢和他计较?
他更想知道的是这女人又给自己惹了什么样的麻烦,当即试探着问:“大哥,你找我有何事?”
“就……”张麻子目光落在地上的潘盼云身上:“你跟他说了吗?”
潘盼云不敢不回答,但又说不出话来,只是哭着摇头。
张麻子也不责备,笑容满面道:“就是想跟你说,曾经你偷了我的女人,现在我也偷了你的,盼云说想跟我离开。”
周红皮愕然。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人又勾搭到了一起,他不敢责怪张麻子,只将恶狠狠的目光落在了潘盼云脸上。
潘盼云察觉到他的视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句话没辩解,但一切尽在不言中,张麻子这样的男人想要强迫她,她是根本反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