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欢黎面色煞白。
“姨母,我不是……我是担忧表哥。”
“我是他妻子,这话好像我是来害他似的。”楚云梨伸手推了她一把:“我不管你以前和他是怎么相处的,现如今他娶了妻,你得记着男女有别,以后见面必须有丫鬟在场,也不可靠得太近,千万千万记住,我和他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谁也别想插入我们之中。”
姜欢黎有些无措:“姨母,她这是在给我们家定规矩么?”
楚云梨似笑非笑:“表妹,你是客人。”
此话一出,姜欢黎面色愈发苍白:“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年,你才来一天,说这话未免太过分。”
“我这话有错吗?”楚云梨疑惑地看向陆夫人:“哪里有错,还请夫人指点!”
陆夫人心里还挂念着她说的要请京城名医来给儿子诊治。她一生就得了这一个孩子,男人走了之后,这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只要能让他好起来的,别说容忍一个不喜欢的姑娘,就是给这女子跪下,她都是愿意的。
实在是期待了太久,失望了太多,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机会,她都不愿意放弃。有些大夫只看家世,这不是银子可以弥补的。邓如玉虽然只是国公府庶女,但有国公府的名头在,比破败了陆家要好请人。
“你没错。”陆夫人勉强挤出一抹笑来:“以前我只怕外人留在这里伤了我儿,由谁看着都不放心,所以才让欢黎和我轮流守着。欢黎在陆家长大,与海南情同兄妹,我都没注意男女有别,如今有了你,兄妹俩之间确实不好太亲密。”
她煞有介事地嘱咐:“欢黎,日后听你表嫂的。”
姜欢黎很不甘心,委屈得眼圈通红,眼看往日里疼爱自己的姨母并没有因为她的倔强而改变主意,跺了跺脚道:“这个女人今天才入门,谁知道她安的什么?万一她想着将表哥弄死之后改嫁……”
楚云梨抬手,一巴掌将床边小几上的药碗和茶壶茶杯全部拂落到了地上,动作又快又狠。
瓷器碎裂声传出,两人都被吓着。楚云梨冷冷道:“你住口!”
姜欢黎微微仰着下巴:“你是国公府女儿,肯定不愿意嫁给一个病秧子,摊上这门婚事,你敢说心里没有怨言?”
“就算有,我也上了花轿,嫁了过来。”楚云梨沉声道:“你那些话简直诛心,且不说我有没有你所言那样恶毒的心肠,同为女子,谁愿意自己嫁人后守寡?”
姜欢黎上前一步:“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你不敢违逆长辈……”
楚云梨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甩出。
姜欢黎挨了一下,满眼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在陆夫人震惊的目光中,楚云梨冷笑着道:“胆敢污蔑于我,打你都是轻的。再要胡说挑拨我们夫妻感情,我会请夫人做主将你这样的恶客赶出去。”
姜欢黎下意识扭头去看姨母。
陆夫人心里还惦记着让这位新进门的儿媳给儿子请名医呢,呵斥道:“欢黎,给你表嫂道歉。”
姜欢黎委屈坏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忍受心上人娶别人就罢了,哪受得了这?
她一咬牙,跺脚后跑了出去。
陆夫人喊了两声,那人跑得更快,她看向楚云梨,歉然道:“欢黎被我给宠坏了,你别放在心上。依我看,海南病得重,我怕过了病气给你,你们夜里还是不要同处一室……我知道你担忧他,但……大家闺秀胆子都小,我怕他吓着你。”
“不至于。”楚云梨帮床上的人掖被子:“我嫁了过来,他就是我夫君,一身荣辱皆系于他身上。我怕谁都不会怕他。”
总之,她是一定要留在这里的。
陆夫人拗不过她,又因为儿媳的身份高不好强迫,加上外头还有客人要招待,只得悻悻退出。不过,临走之前留下了身边得力的婆子不错眼的盯着。
楚云梨察觉到两个婆子的目光,吩咐道:“去给我准备点饭菜。”
新嫁娘都要饿肚子,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福身退了下去。另一个人却还在原地杵着。
楚云梨头也不回:“我不习惯身边有人,先下去吧,若有吩咐,会找你的。”
婆子欲言又止:“夫人让奴婢在此伺候公子。”
“用不着你。”楚云梨语气严厉:“下去。若不听话,那就换两个听话的来。”
这样的话出来,婆子知道她真的恼了,哪里还敢多留?
留不住,还得去找夫人商量对策。
大门关上,屋中避方才暗了些,楚云梨掀开床上人的被子,从头到脚查看一番,然后帮他把脉。
这人身子虚弱,虽然有好好调养,但似乎中了毒。今日更是吃了一些让人昏迷不醒的药,所以方才争执那么半天,这人却始终没有动静。
楚云梨拔下头上的银钗,在他身上到处戳了戳,从指尖逼出了几滴血,用帕子擦了,尽量做得毫无痕迹。
刚弄完,被子还没盖好,门就被人推开。楚云梨扭头一瞧,原来是婆子端了饭菜进来。
婆子绕过屏风,看到床上的人没盖被子,惊声道:“公子病重,不可受寒,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楚云梨垂下眼眸,顺手将被子拽过盖上:“我看他一直不醒,想瞧瞧他身上哪里有伤。府里的大夫呢,你去叫人请来,稍后我想问一问他的病情。”
婆子欲言又止:“这得问过老夫人!”
楚云梨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老夫人是谁。按当下的规矩,若年轻人成了家主,那长辈就都得改称呼。婆子这模样,分明是说陆海南是家主。
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无法料理家事的,陆家如此,大概是陆夫人的意思。成了家主,就没人敢忽视他。
送来的饭菜软烂,味道一般,楚云梨用完了后,端过婆子送来的汤时,微皱了皱眉,随即无意一般将汤碗打翻。婆子见状,有些意外,也不好多言,急忙上前收拾。
楚云梨看错婆子并无异样,明白那汤里的药与她无关。也不知道是谁,竟然给她下méng • hàn • yào……这是想让她昏睡着过一晚上?
忙碌了大半天,楚云梨有些疲惫,等到婆子撤走饭菜时,吩咐道:“不用留人守夜,你们若执意要留下,就留在外头伺候。对了,没我的吩咐,不许随意进门。若是听不懂话,那就换两个人来伺候。”
婆子福身退了下去。
楚云梨再次行针,又逼出了几滴血,她同样用帕子擦了,然后靠在床上睡觉。
一夜无话,婆子当真没有进来打扰,天蒙蒙亮时,楚云梨察觉到身边的人有了动静。侧头就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眸子。
陆海南醒了。
他恍惚了半晌,楚云梨起身点亮烛火,外头守夜的人大概注意到了屋中的动静,很快就有了脚步声。
陆海南打量着她,面前女子一身大红嫁衣,眉目秀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他试探着开口:“你是国公府的姑娘?”
一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楚云梨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嫁衣:“你知道自己即将娶妻的事吗?”
“知!”陆海南苦笑:“这不是我本意……我这模样……”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呛咳起来,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忍不住开始敲门。
楚云梨没让人进来,陆海南好半晌才止住咳嗽:“娶谁都是拖累。”
上辈子邓如玉和他一句话都没说上。过门的那天夜里,他就昏迷不醒。倒是不知道他竟是这样的性子。
“对不住。”咳嗽过后,陆海南说话顺畅了许多,苦笑道:“这门婚约当初就是一番戏言,你放心,我大概活不了多久。我走之前,会写下一份契书,这份婚约作罢,你可回家另外嫁人。”
听了这番话,楚云梨一脸意外,上下打量他:“你真心的?”
陆海南轻喘了几口气:“我没有开玩笑的精力。”
“这倒是。”楚云梨沉吟了下:“昨天我跟你娘提过,回头请国公府帮你请个大夫。你肯定能好起来。”
陆海南微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他面色苍白,一副病弱得惹人怜惜的模样。
楚云梨想到什么,起身到外面的书案上取了笔墨纸砚。
大家公子的屋中都会配有这些,陆夫人应该很想让儿子好起来,也没落下这些东西。楚云梨磨好墨:“你若真心放我走,现在就立字为据。”
陆海南微愣了一下,再次失笑,提笔开写。只说两人婚约在他不知情时定下,本心里不愿娶妻,不会碰邓如玉,这门婚约作废,但感念国公府守约的情谊,愿意认邓如玉为异性妹妹,日后她嫁人时,陆府会出一份嫁妆。
楚云梨看得满意,将那张纸收起,正在吹干呢,门被人推开。
这玩意儿暂时可不能被外人看见,楚云梨动作利落地收进袖子里,由于动作太快,抽出手时带落了里面的一张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