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在床上休养,便也模糊了日夜。
不知究竟是过了几日,或者十日,或者半月,又或者更久一些。
这一天忽然府中喧闹起来,秦月正打算问问枇杷外头出了什么事情,便见枇杷一脸惊慌地进到屋子里面来了。
“夫人快换一身衣服起来。”枇杷抱着厚厚的斗篷皮袄,扶着秦月从床上起身,她说话又急又快,“听说太后带着圣上从京中跑了,现在京中全乱了!”口中说着话,手上没停下来,她帮着秦月把衣服都穿戴整齐,又道,“听说已经有许多人家都跟着太后和圣上一起跑走了,将军已经派人回来了一趟,等一会儿应该也会跟着太后一起走。”
秦月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许久没见过的容昭,她问道:“将军等会要回来吗?”
枇杷已经回身去收拾屋子里面的金银细软,听着秦月这话,便回答道:“听着说是要回来一趟的。”顿了顿,她又道,“夫人,这会儿还是先收拾东西。如果跟着太后一起走,想来能带的东西也不多,家里还要留人守着屋子,大件应该就不用带上了吧?”
秦月环视了一眼这屋子里面陈设,扶着茶几站稳了,道:“先收拾平常要用的那些,笨重的大件就先放着。若是出行,车马有限,能带的也不太多。”
枇杷应了下来,忙碌着开始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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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面传来了脚步声,秦月走到窗前看了看,便见着了已经许久没看到的容昭。
有些陌生。
她皱了眉头,还没理清心头上那一些莫名的情绪,就见容昭进了屋子,再一回身,身上穿着铠甲的容昭已经在暖阁中了。
少见他这样披挂整齐的样子,秦月还没来得及细细端详,眼前人便上前来抱了抱她的肩膀。
秦月僵硬着站定了,她从容昭身上闻到了刺鼻的硝石硫磺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还有一丝丝仿佛铁锈的腥味,她不禁又皱了皱眉头。
“之前枇杷说你病了,现在好了没有?”容昭松开她,解下了头盔,随手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他低头看着秦月,最后叹了一声,“看着仿佛是没好——但现在也没什么时间休养了,收拾了东西,等会你便和伯母还有容莺她们一起,由容昀带着,你们跟着太后和圣上的车驾后面一起往南走。”
秦月抬头看向了容昭,眼前这个人的确是让她感觉到陌生的,他脸上的胡子应当是太久没有理过,已经长了约有一寸,乱七八糟地横在双颊和下巴上,眼睛里面全是红红的血丝,眼底一片青灰,似乎是许久没有休息的样子。
“容莺年纪小又冲动,伯母腿脚还没好,一路上只好拜托你多照看一些。”容昭拉了一下她的手,声音有些疲惫,“我嘱咐过容昀了,让他听你的话。路上不用理会别人,只管跟着太后和圣上后面就行了,路上还有我的亲兵护卫着,若是有人敢上来冒犯,就地斩杀即可。”说着他又叹了一声,“路上应当会有很多人,谁也不必搭理,就只管往前走就行。”
“要……走到哪里呢?”秦月忍不住问了一句。
“行到鹤城,会有兵马接应。”容昭说道,“再接着是要往南,还是瞅准时机回京城来,就要看太后的决定了。”
秦月看着容昭,竟然发现一时之间她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此时此刻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在那日之后她心中满满的心事、烦腻,在此时此刻,似乎都显得不合时宜。
“你不一起走吗?”她轻声问道。
“我留下守城。”容昭抱了她一下,“等京城安定了,我就让人接你回来。现在还是跟着太后和圣上更好、更安全。”
秦月沉默了下来,她任由容昭抱着,说不清心中到底是怎样情绪。
“好了,快去吧!”容昭松开了她,低着头对她笑了笑,“车马在外面都备好了,让枇杷和菱角跟着你,路上不要胡思乱想太多事情,只管先离开京城就行了。”说着,他轻叹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了。
铠甲笨重又厚实,这么坐下去倒是让他仿佛一头笨熊一样卡在了两边扶手之间,他不以为意地往后靠了靠,伸手捋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后脑抵住了椅背,他长长出了口气。
秦月看着他,伸手帮他理了理身上的甲胄,沉默着并没有走开。
枇杷和菱角早就已经在外面去收拾好了东西,此时此刻,透过窗户,便能看到她们与容昭带回的亲兵一起等在廊下。
“快去吧!”容昭拍了拍她的手,“时间紧迫。”
秦月犹豫许久,最后还是点了头,慢慢地朝着门口走去了。
行到门口,她回头看他,却见他靠着椅背已经闭上眼睛,这么一会儿工夫,似乎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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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她看到枇杷和菱角正打着帘子往屋子里探头,她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便只安静地跟在她们身后,往正院外走去了。
许久没有出到屋子外面来,寒风依旧,冬天显然并没有过去。
秦月问枇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枇杷道:“腊月二十。”
“快过年了。”秦月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正院,此刻看来,却是陌生的了。
一阵寒风吹过来,秦月打了个哆嗦,她拉了一下斗篷的帽子,转头往外走去。
容府侧门外面,两辆马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第二辆马车上装的是府中带出来的各种细软金银等物,枇杷和菱角上前去帮着把秦月的东西都搬上了第二辆马车。
这边秦月与容昭打了招呼,然后又问了林氏和容莺,得知了她们已经在马车上等候了,便在枇杷帮助下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