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懿丘一直觉得,自己的出身已足够幸运。
林家在商界数一数二,徐家在文化界也是颇具话语权。
在帝都这个庸庸熔炉里,家族的庇护已经给了她太多便利,让她一出生就站在了外人难以企及的圈子中心。
而世界冥冥总能达成一种变相的平等。
这个多了,那个总会少。
所以在父母终于难以维持表面的感情时,她也只稍微伤心了那么一会儿。
在林徐两家都如同猛兽一样争夺她的抚养权时,也只有徐至诚走到缩站在墙角的林懿丘跟前,蹲下来问她
“丘宝别怕。跟爸爸说实话,你想跟谁?”
那时的林懿丘眼神躲闪,因为家里的混乱,她下楼时拖鞋都走掉了。
赤脚蜷趾站在一边,没有任何人留意到她。
好像在这场争夺战里,她才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个人。
“我想跟妈妈。”她讷讷地说。
“真想跟妈妈?”徐至诚做最后确认地问。
她眼神盯着地板瓷砖上自己的倒影,很轻很定地点头
“跟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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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亲见面的时间约在下周末。
林懿丘到约定的地方时,还在一楼的会客厅里等了一会儿。
这里处在城市的金融区和娱乐区的交界处,再往南边走就是所谓的hóng • dēng • qū。
她一个路痴能认识这里,全托从冯又谦和谢忱那里听八卦听来的,B市学校云集,所谓各种各样的“兼职”也供不应求。
徐至诚这几年似乎在国外混得不错,来一趟B市,想见他的人还得挨个排队。
服务生给她续上第二杯咖啡时,楼上传来脚步和谈笑声,说的是中文。
“徐总,那我就等您的喜酒了。”一个略有点秃顶的男人笑着奉承。
等他们快到一楼时,林懿丘站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中间几年未见的人。
还是和从前一样春风和煦,眉眼里有了岁月的沉淀,但还是英俊硬朗的。
比起父亲,似乎母亲要老得多一些。
前面的徐至诚先笑了,像从前无数次一样朝她招手:“丘宝。”
身边的男人也看过来:“这是……”
“我闺女。”他走到林懿丘身前,很自然地拍了一下她的肩,熟练地像是分开的几年全然不存在一样。
那人震惊片刻,也同她打招呼问好。
林懿丘有些尴尬,只轻轻点了下头。
等人走后,徐至诚转身面对她:“让爸爸好好看看。”
他做出一副认真端详的模样,再把手搭到她头顶,慢慢比到自己胸膛上,笑着竖了大拇指
“我们丘宝又长高了。”
林懿丘听着熟悉的称呼,头皮有些麻,她不知作何反应。
徐至诚带她上楼,二楼的格局更像一个高端的私人会所,专门给老板名流们吃饭谈合同的。
林懿丘瞧他:“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喜酒?”
对面的徐至诚给她倒果汁,“没有,都是奉承话。”
他说这话时没看她,面上也没带笑,显得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难道这几年您身边都没人陪着?”林懿丘偏过头,“我可不信。”
就凭徐至诚这张脸和徐家丰厚家财,若说身边没有女人,她怎么可能相信。
他把果汁推给她:“丘宝,我们今天不说这个。”
不同于母亲的强势固执,父亲徐至诚则是一个十分风趣不羁的人。
正如此刻,他讲着自己这几年在不同国家做生意的趣事,见她情绪低落,便变着法儿地逗她开心。
若说和谁更亲,小时候的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偏向徐至诚。
毕竟,当母亲逼她去上语言班时,父亲会掩护她逃课去游乐场;因为学不好钢琴而被两边长辈责骂时,也只有父亲会安慰她——
“我们丘宝以后,不一定要做最厉害的人,但一定要做最快乐的人!”
而随着长大她也逐渐明白,徐至诚风流自在的性格,做得了好玩伴,却做不了好丈夫。
正因如此,在父母因为这段相互折磨的婚姻而痛苦时,她主动说,希望他和母亲离婚。
由这句话起,她和林佩的母女关系,直线降至冰点。
父女俩这次见面的时间不长,聊了大半天几乎都是徐至诚在说、她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