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管什么物件,牡丹花的造型是真的畅销。供销社里所有生活用品里,最常出现的几中样式,分别就是牡丹花、丹顶鹤、鸳鸯、喜鹊。
再文雅一点的,梅兰竹菊。
画作是雅致,可到了产品上排版并没有走在时尚尖端。加上考虑大家结婚或者搬家才添些好物件,所以工厂染料颜色偏向国画颜料的传统色彩,挑选的全是喜庆的大红大绿。
总体而言,也算大俗即大雅,符合当下百姓需求。
小奶奶也喜欢牡丹花。她亲手织了一条送傅元宝,图得是一个喜庆。通体全红,在尾梢绣了两朵牡丹。款式看上去其实算好看。可惜傅元宝很显然并不热衷这么亮眼的颜色。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天天围着红围巾出门呢?
桑晓晓却已经把供销社里那些牡丹花造型代入到围巾中。她甚至在这一刻回忆起自己那床牡丹花的被子套,并把被子套搭配上了傅元宝的脖子。
她往边上挪了两步,悲愤于傅元宝糟糕的审美:“你离我远点。”
傅元宝怎么可能会听?
他自顾自看了眼钢笔,很自然掏钱:“我买单。”
负责卖笔的阿姨看看傅元宝,再看看桑晓晓,眼里全是好奇和八卦。她一看傅元宝头上的发型,再看人一身西装,心里就有数。这男人绝对有钱,还不是一般的有钱。
她手脚利落收了钱,把小姑娘的钱退了回去,笑盈盈推荐着:“还有什么要的吗?这钢笔买了,墨水肯定也得买些好的。对了,我们这里新进了些本子。这些可是大城里才卖的货。还有笔盒,纯铁的。”
傅元宝侧头看向桑晓晓,很简单问她:“要么?”
桑晓晓满脑子傅元宝家里的红围巾和脖子上的灰围巾,都没反应过来钱回到自己面前。文具类的东西说便宜肯定不便宜,桑晓晓却没关注文具,只想着让傅元宝正常点。
她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皱眉头示意傅元宝:“你快把围巾拿下来!”
傅元宝没打算拿下来。
他不仅不打算拿下来,还伸手稍调整了一下脖子上捆成几乎麻花状态的围巾,说着:“这不是颜色还行?隔壁市戴的人特别多。”
灰色的围巾很有气质,他见不少有身份的人都有一条。
桑晓晓刚还试图远离傅元宝,现在看傅元宝调整一下围巾,结果把前面后面两节都给调整没了,变成完整一坨围巾在脖子上,直接往前走两步,咬牙试图扒拉:“丑死了!是颜色的问题吗?你自己难道不觉得难看吗!”
傅元宝不觉得难看,更没有穿戴土的自觉。他身高比桑晓晓高一截,见桑晓晓打算动手,不由抓住围巾抢救:“大庭广众你别动手动脚的。”
周边人的视线都转过来,好奇看向这边响动。
小姑娘咬牙切齿带着娇气下着命令,边上的男人的语气听上去淡淡,说出来的话竟是让人有点浮想联翩。明眼人以为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小夫妻,都禁不住八卦。
桑晓晓本身就在一步步试探傅元宝的底线。她完全不在意傅元宝的不乐意,垫起脚尖强硬上两只手和傅元宝进行抗争:“傅元宝你到底拿不拿下来?”
努力奋斗的样子像是一只被丝带缠绕住脖子的猫。猫因不习惯自己脖子上多出来的装饰品,哪怕是满地打滚都要将装饰品弄掉。
黑色的眸子因为执着的劲,更是发亮漂亮。天气不算热,脸颊被她的情绪带动产生了一层粉色的红晕,比供销社里最昂贵的苹果都粉嫩。
生气时候的小酒窝再次出现。
傅元宝很喜欢。
傅元宝不打算退让。但装饰品挂在的不是猫脖子上,而是他脖子上。这猫再张牙舞爪,指甲保不准得划拉到他。
他抓上桑晓晓的手,带着点强硬味道连手带人,将小姑娘转了个圈。动作顺畅到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他可从来没这么友善对待过敢对他动手动脚的人。
“桑晓晓。”傅元宝微微欠了点身,把人往货架那儿推,“今天买什么东西我都能付钱。围巾还是让我戴着。”
桑晓晓想挣脱傅元宝的束缚,结果发现自己完全解决不了。
她怒从心头起,抬脚就往后面傅元宝的鞋子上踩:“你给我放开。”
好好的黑色皮鞋,出门油光锃亮,现在上面两个灰脚印。
桑晓晓踩完继续作着,小脸皱起,气得噼里啪啦说人:“围巾三圈就算,头发你是浇灌了半壶油上去?全弄脑袋后面,生怕别人觉得你头发多是不是?”
“我告诉你傅元宝。你以后的发际线就会越来越靠后,迟早一天变成秃头!哈,每天在外应酬喝酒,坐车不运动。到时候你就是一个又胖又秃面脸油光的土老板!”
傅元宝低头看了眼待遇悲惨的鞋,听着桑晓晓骄里娇气的“诅咒”,呵笑一声:“我不信。”
他这张脸这个身材天生长得好,怎么都不会沦落到那地步。他往上两代都没有个胖的。像小奶奶那样,更是瘦小到几乎能整个人缩在椅子中。
桑晓晓却学着傅元宝的呵笑。
傅元宝的呵笑和别人不一样。他的呵笑声音很低,像是嗤笑,又有点带着戏谑味道。通体而言给人感觉相当恶劣。这中恶劣听上去就能让人恨不得跳起来打他。
她呵笑完侧头瞪傅元宝:“你看看几个不饿肚子的男人结婚后不是又胖又油的?肚子怀胎比女人还大。你以为加个摩丝戴个围巾就好看了?现在不过是仗着脸勉强充当西施。再过些年,你就从街西面搬到东面,世称东施。”
这是用女人打比方。
她还会用男人打比方:“然后你再问别人,吾与明星孰美,然后沾沾自喜。哎,自己那么多年过去,依旧长得好。邹忌会自省,齐王会听讽。你呢?”
傅元宝发现小姑娘说话一套套的。平时上课的语文真是没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