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唐编辑到底说了什么?”傅元宝问桑晓晓。
桑晓晓就等傅元宝问。
她把今早上唐雪君说的大体内容转述给傅元宝:“我一出书,外面人就开始说三道四,说我的个人情况问题。好了,现在全阳城都知道我和你关系不一般。你说这事是不是该怪你?”
傅元宝顿住。
这事追根溯源,可以怪小奶奶和桑家长辈。傅元宝和桑晓晓同属于“受害者”,怎么都不该被责怪。
但这事桑晓晓和傅元宝又不可能去怪小奶奶或者桑家两长辈。
小奶奶所做的一切决定,都建立在她这一生经历上。她认定了死理,全然不管时代不同以及人也不同。桑妈桑爸则是担心桑晓晓的脾气找不着合适的对象。
双方都是好心,到了桑晓晓和傅元宝这里就“免责”。
桑晓晓把所有错怪罪到傅元宝头上,傅元宝竟是无话可说。
如果他不是叫王叔送桑晓晓出门,又或者早点知道桑晓晓来傅家的事,避开傅威这些人的视线,现在也不会冒出这一事。
桑晓晓现在刚出头,正是名声最为脆弱的时候。群众先入为主是相当可怕的。
傅元宝一下子理清思路,甚至在内心几乎锁定了人。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嫉妒桑晓晓才华和横空出世突兀成名的人,一种是傅威以及他那些狐朋狗友。
傅元宝想明白后,不打算认领这个错。他带着点兴趣问桑晓晓:“现在你出书的关键时候。你想怎么回应外面的情况?”
小姑娘被宠到如今,肯定很是不服也很是生气。
傅元宝很清楚外面的人会揣测点什么。本来他是真的和桑晓晓的小说半点没关系,但他误解了桑晓晓,去催了稿,以至于现在他都没法很清楚和人说他并没有助桑晓晓一把。
他想知道象牙塔里的小姑娘会如何做出选择。
桑晓晓哪知道光几句话,傅元宝脑子里已经九曲十八弯,连罪魁祸首都猜了个**不离十。她直说:“我就告诉编辑部的人,我们订了娃娃亲。其余等我看了其他人写的东西再说。总不至于叫阳城日报替我解释。”
越解释,若是解释个不彻底,人反而越相信胡说八道。
傅元宝怔了下,没想到桑晓晓会承认这条。
他随即笑开,并在电话里笑出了声音。笑声哪怕再怎么低,对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桑晓晓在电话机边上恼怒:“你笑什么笑!都怪你。现在还要我来解释。你不应该去解决一下问题吗?你是大人,成年人,社会人,怎么反而要我这个学生出面!”
她一恼怒起来,哒哒哒不停攻击。
攻击的嗓音带着少女的娇气,听着总像娇嗔。生气的桑晓晓总是能让傅元宝心情极好。傅元宝能分辨出桑晓晓借着事发脾气的那种生气,和真正发火的生气。
他格外喜欢前一种。
傅元宝笑得止不住。
桑晓晓发现攻击傅元宝没用,气得能原地跺脚。她车轱辘一样恨恨:“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
傅元宝买了《辞海》等于没买,在《辞海》上也做了一次慈善事业。
他觉得桑晓晓骂他狗男人,必定是在主攻击他的名字,次攻击他这个人。鉴于这事是桑晓晓一而再,再而三提出,他决定把取名权交给桑晓晓。
傅元宝表示:“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的名字土?不如大作家给我取个名字?”
桑晓晓前头还在问傅元宝打算怎么解决这次的事情,后头就听傅元宝问改名的事。他还调侃她!生气的桑晓晓撇嘴:“你自己取吧!”
说完挂电话。
傅元宝被挂了电话也不生气。他搁了电话后重新拿起,再拨打了桑晓晓的号码,等对方重新接通。
发现刚响了两声,对面直接接了,没好声的“喂”了他一句。他便觉得小姑娘大概就适合这样,一辈子不长大,像小孩一样自我。
“事我会弄弄清楚。其余人写的文章我也会看看。有人问到面前来,我会说我们是娃娃亲。”傅元宝表明了自己态度。他是不想和桑晓晓退婚的,也希望桑晓晓不会主动退婚。
但狗男人自然是敏感且小肚鸡肠的。
他会做到自己该做的,也对桑晓晓有要求:“我把辞海给你邮过去。你帮我想想名字。”
桑晓晓没想到傅元宝为了起一个名字,买辞海自己看不够,还给她邮寄。她惊了:“我今天书开售第一天,你不给我送花送大麦就算,你还给我送辞海?”
名义上是起名,听起来像是在嫌她小说写得不好,需要多翻翻辞海!
桑晓晓第一万次发出恶狠狠的申明:“娃娃亲你去亲吧!我要退婚!”
电话果断挂断。
留下傅元宝听着容易有双重含义的“娃娃亲你去亲”,低头笑了笑。到底小姑娘还是太小了点,说话半点都不知道分寸。总归得等人年纪再长长。
……
阳城大多数人尚且不知道三木就是桑晓晓。报纸和小说上并没有刊登桑晓晓的照片,没有人知道三木这个女学生到底长得如何,也不知道她具体是谁。
一群人看热闹的同时,助推了这股议论潮。
唯有学校里以及知道桑晓晓的人,反过来清楚她就是三木。
他们积极买了小说,在各大书店窜来窜去,当然也知道了关于桑晓晓和某不知名有钱人的二三事。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桑晓晓平时光写小说和做作业就要花费大量时间,一下课总被同学们缠着问问题。其他班级或者其他学校的学生想过来递情书或者围观,都会被桑晓晓同学轰走。
食堂吃饭,桑晓晓坐下的地方四周不会留下一个空位,全坐得满满当当。
桑晓晓上下学都是桑爸来接送的。这一年到头都没几分钟能施舍给传说中的“有钱人”。
肯定是假消息。
真要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会连学校都没来过?
同学们早忘了王叔和秦蓁过来接桑晓晓的那一次。也完全没把桑晓晓两次请假的事记起来。毕竟大家伙请假不上课的次数,但凡是个家里农活多的,都比桑晓晓请假多。
年轻人总情绪上头,不信外面的谣言,坚定自己的同伴是无辜的。
有几个在书店里和人吵起来,吵得面红耳赤:“我是她同学,你是她同学?这不知道谁的消息能作数?”
“我告诉你,这就是污蔑。她家住哪儿我都知道。写这文章的人是谁你认识啊?你都不认识你还信。”
“老板,这种小报纸赶紧撤了。话乱说的做不长久。”
有学生跟着一起争吵,也阻拦不了有些酸水往外冒的:“得了吧。同学之间又不是天天一块儿的。她真要有点什么哪能告诉同学?”
“就是。会写点文章到底没有嫁个有钱人来得划算呀。”
“谁知道你们真同学假同学。”
书店老板眼见不对,忙板着脸:“要吵出去啊。别在这里打扰别人买书看书的。”
这种类似的争吵是到处都有。不管如何说,确实对三木的初次名声带来了一次冲击。
周日桑爸桑妈以及桑达达都不在家。桑晓晓干脆拿上一本自己的小说去隔壁找胡春。
胡春摔着的伤口早就结痂,腿上淤青都化了。
她一见着桑晓晓,立刻推出准备好的自行车,热情招呼:“走走,我们去村口看看小卖部有没有卖你的书。老板那么喜欢你,肯定去城里进了书来。”
桑晓晓把书递给胡春:“他进了书要卖给谁?村里可没几个人买书。”
胡春接过书,一看名字发现是《春居》。她没想到桑晓晓会亲自送一本给自己,眼眸发亮:“哇。我这样都不用买了。”
她把书放回屋里,再从屋里探出脑袋:“那还去村口吗?还是说往热闹的地方去?”
桑晓晓说得确实对。村里头没几个会买书的。
小河村的人一年到头要花钱的地方不少,吃穿住之外,多出来的钱还要让孩子去念点书。有本事能读书的就读高点,没本事的就送去当学徒。有力气的还要留在家里负责种田。
一本书三块六,没几个人家舍得买。这点钱够不少人吃几天饭。
胡春要买这么一本都得拿出攒了好久的压岁钱。
桑晓晓不熟路,任由胡春决定:“哪里卖报纸杂志多就往哪里去。你骑车。”
胡春有机会出去玩,当即兴奋点头:“走走走,我载你。”
上回去供销社,胡春因为受伤半路丢下小姐妹,心里是有点愧疚的。这回奋勇在前,还从家里扯了一块红帕子搁在后座椅上让桑晓晓坐。
桑晓晓盯着红帕子看了两秒,再回想起供销社常见的“囍”字,幽幽叹气:“我看透了,土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