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和面色铁青,她当然听得出来萧决在嘲讽她不知廉耻。不过即便搬出她爹来,她也不怕。她爹自幼娇纵她,别说教训她,就是骂她指责她两句,都很少有。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爹当然会站在她这边,帮她想办法趁着事情还没闹大之前嫁给顾明熙。
想到顾明熙,淑和眼中忽然隐约透出些厌恶。倘若不是他,自己何至于有今日狼狈之状?
他倒好,说好的处理好一切,结果呢?就是闹成这样?还促成了萧决与陈嫣?
淑和跪在地台下,俯首道:“太子哥哥无论如何也是臣妹的兄长,倘若这么说来,太子哥哥也该负责任,甚至于连皇上也该……”她及时噤声。
可话已经出口,萧决与淳安帝皆听进耳中。
淳安帝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十足不悦。作为一个侄女,淳安帝自然疼惜淑和,可再怎么怜惜,也不是自己亲生女儿。
纵然是亲生女儿,还要分手心手背。淳安帝向来偏爱萧决三分,听她这话,哪里高兴得起来。
但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仍旧打圆场说:“好了好了,此事便稍后再议吧,再说下去只会伤了你们兄妹和气。淑和,你既然有孕,便更该注意自己身体,朕命人送你回去。”
淑和还想再说,看了眼淳安帝脸色,又看萧决,决定暂且咽下这口气。
皇帝既然没罚她,便说明此事没什么大不了。
本来也是,她到底是皇室宗亲,这又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大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丢些面子,她如此安慰自己,心里却始终哽着一口气。
其实丢面子于她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耻辱。
“臣女告退。”
淑和退下之后,淳安帝转向萧决。
这两日,他还未去看过萧决。从那日萧决重伤回来醒后,倒还是第一次见。
淳安帝开口:“朕近来国事繁忙,都抽不出空瞧瞧你,你的伤可好些了?”
他这话是借口。他明白皇后与萧决关系好,定然将那日自己的意思转达给萧决,如此一来,萧决便明白他的立场。
淳安帝又不想退让,也怕他若去见萧决,萧决与他提及此事,二人关系尴尬。
萧决颔首道:“谢父皇关心,已经好了不少。”
他态度其实一直不冷不热,但淳安帝心里揣着事,总觉得他过分冷淡,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
忽地想起他遇刺一事,道:“上一次你说的,朕已经着人去查,只是这些人行事缜密,逻辑清晰,竟一点线索也没留下。几次查探,都是无功而返。”
萧决抬起头来,道:“他们手段狠辣,不知为何忽然行动,但既然开始了,断然不可能就此罢手。儿臣会多加注意。”
淳安帝嗯了声,又无话说。
他看重萧决,除去他是嫡长子外,还因他有才能。譬如说一些事,他可以自己井井有条地处理好,纵然还不够熟练或者圆滑,但可见日后之才。
他既然说了处理之法,淳安帝无话可接,宫中又倏地安静下来。
萧决略略停顿,还是开口。
“父皇。”
淳安帝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的话,“你身上还有伤,到底没好全,先回去吧。”
萧决抬眸望向淳安帝,上首之人正值壮年,保养得宜,瞧着更是年轻。不过眼角眉梢已经留下岁月痕迹,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了。
他明白淳安帝的考量,但明白是一回事,愿不愿意遵循他所定下的规则,却又是另一回事。
淳安帝不想让他开口,他却不得不开口。
“儿臣有话要说。”
淳安帝面色微冷,道:“你该回去了,决儿。”
萧决重复:“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淳安帝与他静默对峙,萧决长得比他还要高些,背脊挺直如松,举手投足皆是年轻人的锐气,眉目之间,与年轻时候的自己有些许相似性。
他叹了声,跌坐回紫檀木高背椅上。
萧决道:“儿臣意欲娶平南侯府的表姑娘为正妻,父皇想必已经知道,她身上还有一桩婚约,如今平南侯不在京中,无人能做主,儿臣只能恳求父皇下旨。”
淳安帝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情绪,手撑着额头,道:“你也说了,平南侯近来不在京中,那便等平南侯回来再说吧。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总得有长辈在,才好商议不是?”
淳安帝没说直接拒绝的话,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父子二人对视许久,萧决抿唇,道了声告退。
望着萧决离去的背影,淳安帝重重一声叹息,唤来身边伺候的内侍总管,话语轻柔迷茫,也不知是问内侍总管,还是问自己。
“朕如此想,真的错了吗?”
内侍总管跟着他这么多年,当然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和稀泥道:“陛下英明神武,如此行事自然有所考量。只是太子,也有自己的立场。太子殿下长大了,陛下也该高兴才是。”
是,他的确该高兴。从前那么忧愁他的终生大事,总怕他身边每个贴心人,也怕他有什么问题,如今忽然一切都解决了,是该高兴。
可若是这贴心人是个合乎心意的,那便更高兴了。
从晏清宫回来时,萧决并未觉得太过烦恼。皇后告诉他这事时,他已经有所预料。
淳安帝看着他长大,所以了解他的性格,而他做淳安帝的儿子这么多年,当然也了解淳安帝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