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堡的另一面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再过去是一片密林,此时此刻,近千名玄麟军分为两队,正在列队厮杀。
玄麟军盔明甲亮,一队执红,一队执黑,队形时而矫若游龙,时而化作利刃;再一看,前边密林前的小土丘上,分别有几人手执旗子指挥着队列的进退。
顾宝儿被这凌厉的气势震慑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抓着孟凭澜的手指松开了,呐呐地问:“不是来……来害你的人啊……我还以为……”
她又羞又恼,一头扎进了孟凭澜的胸口,不说话了。
想想也是,这是在汝阳,四周都有汝阳军重兵把守,北有榆州,南有南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纵深而入,派这么多人来杀孟凭澜?
都怪那古怪的梦境,让她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
孟凭澜拍了拍她的后背,哄道:“听错了也没什么,宝儿,你愿意这样护着我,我很高兴。”
“我……我其实没有……”顾宝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有一半是因为梦境重现的慌张,还有一半是心里莫名泛上来的愧疚。梦境中男子遇到的杀劫,应该就是女子的背叛导致,她不知怎么就和那女子共情了。
孟凭澜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
还要口是心非地嘴硬,算了,她脸皮薄,就不与她计较了。
他宽宏大量地岔开了话题:“好了,别想这事了,玄麟军的阵型训练可难得一见,你再不看就没有了。”
一听这话,顾宝儿立刻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重新凝神观看了起来。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顾宝儿只是个外行人,只见将士们在下面策马飞奔,随着令旗的变化而变化,时而令行禁止,时而刀戟相加,煞是好看。
看着看着,她有了疑问,好奇地问:“王爷,那要是打仗的时候,敌军把那几个拿令旗的射杀了,群龙无首,你的将士岂不是要乱套?”
孟凭澜笑了起来:“旗手并不是中心,而是听命于后面的指挥使的,那是军中核心所在,当然有铁桶般的保护。”
顾宝儿立刻再次看了过去,果然,挥舞令旗的士兵身后,各自还站着几位官阶更高的,脸色凝重,还时不时地交头接耳讨论一番。
“看,”她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是祁将军,他在最后面!”
孟凭澜的眼神一滞,轻描淡写地道:“他是玄麟军主将,他不在谁在?”
“他好厉害,”顾宝儿有些崇拜地赞叹,“这么多骁勇善战的将士都听他的,他训练得真好,打起仗了一定所向披靡。”
孟凭澜略有不满,暗示道:“祁袁山跟着我出去平乱时,的确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下总该明白了吧?祁袁山再厉害,也是跟着他出去打仗,作为副将,哪有比主将厉害的道理?
“那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将军,”顾宝儿浑然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钦佩地道,“祁将军虽然身居高位,可难得还宽仁和善、乐于助人,有这样的人守护汝阳,真乃汝阳之幸。”
孟凭澜沉下脸来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远处的祁袁山朝着他们这里看了过来,旋即又迅速地将目光放回了队列之中。
约莫半炷香之后,演练结束,祁袁山手一挥,令旗一放,近千名玄麟军翻身下马,动作几近整齐划一,十分壮观。
“玄麟军左卫参见王爷。”祁袁山隔着队列高声叫道,声音中气十足,穿透了数百丈的距离送了过来。
“参见王爷!”将士们随之叫道,声音震天,惊起了密林中的一只只飞鸟。
顾宝儿被这阵势惊住了,轻呼了一声,眼中的惊叹掩都掩不住了。
孟凭澜心里酸溜溜的,很想亲自上前操演一番,转头又忍住了,摆手示意,让将士们原地休息。
不一会儿,祁袁山策马飞奔而来,一脸的惊喜:“王爷,你怎么来了?宝儿姑娘,好久不见,你头疼的病好些了吗?”
顾宝儿脸一红,不由得努力往前挪了挪,试图拉开和孟凭澜的距离:“好些了,多谢祁将军牵挂。”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赵大夫还在替我针灸,每次都把我的脑袋用针插得像个刺猬。”
“你忍着点,”祁袁山安慰,“赵其安上次和我说了,你这病,除了治疗之外,还要看运气。”
“嗯。”顾宝儿点头应道。
孟凭澜轻咳了两声,威严地道:“袁山,刚才那几个阵型练得不错,但突袭应变的能力也应当加强,好好训练,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下午晚上都加练,一下以后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不至于会措手不及。”
祁袁山有些莫名,夜练是玄麟军的传统,一个月总会有这么几天会拉出去夜间奔袭,但今天原本是没这个计划的。
不过既然王爷发了话,没计划也要有计划了。
“是,王爷请放心,”他朗声应道,“末将必定不负王爷嘱托。”
“那你练兵,我先回了。”孟凭澜一拎缰绳,调转马头,飞奔下了土堡。
顾宝儿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只见祁袁山还立在土堡的最高处,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离开,一人一马,高大威武,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看什么看?”孟凭澜轻哼了一声,“他有主了。”
“啊?”顾宝儿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他以后会是我妹夫,若婷很喜欢他。”孟凭澜一脸的轻描淡写,“以前桑家败落,若婷从京城出来投奔姨母的时候,是他去接应的,一路照顾了若婷一个多月。”
顾宝儿恍然大悟。
她以前还以为桑若婷是喜欢孟凭澜才处处针对她,原来桑若婷喜欢的另有其人。
怪不得那天在书房里时,桑若婷的反应有点奇怪,好像在意祁袁山对她的态度比孟凭澜的更多一些。
再仔细一捋,一连串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清晰了起来。三月三前一天,在街上调戏她的是秦刺史的外甥俞成宏,而秦明珏正是这位俞公子的表妹,大约是俞公子加油添醋把祁袁山帮她的这件事和秦明珏说了,然后由秦明珏传到了桑若婷的耳朵里,桑若婷心生妒意,便亲自登门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