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32
晋江/檀无衣
唐清树亲自去机场接的梵音。
既然是“新锐导演”,自然很年轻,不算高,不胖也不瘦,头发剪得很短,黑皮肤,戴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挺糙的一个普通男人,人不如其名。
等到了酒店,唐清树首先把合约拿出来,让梵音签字,生怕她反悔跑路似的。
签完字,唐清树直截了当地说:“剧本围读、开机仪式这些统统没有,两天后咱们直接开拍,没问题吧?”
梵音说:“我还没看过剧本。”
“没有实体剧本,”唐清树说,“剧本在我脑子里,到时候我让你怎么演你就怎么演。”
梵音:“……”
好霸道的导演。
一个导演有一个导演的风格。
有的导演把演员当作提线木偶,声台形表都要按他的要求来,让演员和角色完全割裂开。有的导演则会给予演员自由发挥的空间,保留一些演员本身的特质,让演员和角色有部分融合。
看来唐清树属于前者。
梵音已经可以想见,未来这一个月她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而现实比梵音预想的还要糟糕。
唐清树不仅控制欲爆棚,而且还是个完美主义者,一个镜头,他会让梵音翻来覆去地演,演五六七八遍是常态,偶尔还会演十几遍,精雕细琢、精益求精,再从中挑选出他最满意的那一条。
一个星期拍下来,梵音感觉自己遭受了严重的精神虐待,都快患上镜头PTSD了。
但一站到镜头前,她又会角色附体,一遍又一遍地走位、说台词,反复地投入、抽离、投入、抽离,表演似乎已经成了一种融入骨血的本能——既是穆南星的本能,也是梵音的,从本质上来说,她也是一名“演员”。
不分昼夜的高强度拍摄让梵音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好像一眨眼十几二十天就过去了。
除夕这天,是梵音进组后第一次放假,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再拍一周左右她就要杀青了。
久违地睡个囫囵觉,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多。
洗澡,简单地化个淡妆,换上一条应景的红裙子,外搭一件针织衫。G市位于南方,即使冬天气温也在十度往上,这样穿并不会冷。再戴一顶棒球棒,口罩当然也不能少。
收拾妥当,梵音去找方灵要车钥匙。
“你要去哪?”方灵问她。
“去海边。”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想一个人散散心,你就代表我去参加今晚的聚餐吧。”
方灵不放心:“那你到海边之后给我发个定位,如果我要找你的话也知道去哪找你。”
梵音失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丢了不成。”
方灵却一脸认真地说:“这个世界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危险,尤其是对女人。”
小姑娘大概又在网上看到了什么不好的新闻,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但梵音早已亲身体会过,反而不再感到畏惧。
梵音先找地方吃了点东西,然后才出发去海边。
她沿着滨海公路开了好久,最后停在一片荒无人烟的野海附近。
沙滩上到处都是被海浪冲上来的海洋垃圾,无人清理。海水也并不是很蓝,海风里飘着淡淡的海腥味,吹在脸上有种熟悉的黏腻感。
梵音心里泛起满满的怀念,因为她曾经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就是类似G市这样的南方海滨城市,她有很多和海相关的美好回忆。
梵音挑了一处还算干净的沙滩,铺上毯子,面朝大海,席地而坐。
天气不是很好,才四点多钟,太阳已经提前下班,天空和海面都灰蒙蒙的,让梵音的心情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她给方灵发了定位,然后打开音乐APP,随手点进日推,播放全部。
她放空大脑,听着风声、浪声、歌声,看着海面起起伏伏、乌云聚聚散散,任由时间缓慢消磨。
此时此刻,她不需要扮演任何人,她只是她自己,一个孤独漂泊的灵魂,一个穿越时空的旅客,一个名叫祝梵音的女人。
她想念远在另一个时空的家人。
永远无条件宠爱她的爸爸,总是对她百依百顺的哥哥。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们是否像她想念他们一样想念她,不知道……不知道还有没有重逢的那一天。
她对着无垠的海面放声大喊:“爸爸!哥哥!我好想你们!”
声音还没被风吹散,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立刻抬手擦去。
不能哭。
不能变得软弱。
软弱的人是回不了家的。
天光渐渐变得黯淡,黄昏转瞬即逝,夜幕降临了。
无星无月,周遭漆黑一片,海也成了黑色的,宛如一个庞大的、可以吞噬一切的怪物。
吹了太久海风,双腿冰凉,是时候回去了。
刚要起身,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拿起来一看,是许荫打来的视频电话。
梵音点了接听,许荫的笑脸便出现在屏幕里。
“你那边怎么那么黑?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我在海边,你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吗?”
“听到了。你在海边干嘛?”
“我快被唐清树折磨疯了,好不容易放两天假,实在不想看到他的脸,所以一个人来海边躲躲清净。”
许荫听她抱怨过唐清树在拍戏时的魔鬼行径,梵音还让她把唐清树加入黑名单,以后千万不要接他的戏。
“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在海边也太危险了,”许荫担心地说,“快回去吧。”
“正准备回去呢,我到酒店之后再……”
话还没说完,手机竟然自动关机了。
放了几个小时的歌,把电给耗没了,她都没注意。
车上有充电器,开机后给许荫发条信息,省得她担心。
梵音把手机放进针织衫的口袋,扶着沙滩站起来。
就在她站直身体的瞬间,一只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一条强有力的手臂勾住她的腰,下一秒,她的后背撞上一副厚实的胸膛!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梵音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被对方死死地禁锢在怀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她会被強暴,假如对方心慈手软,或许会留她一条小命,但先姧后杀的可能性更大,他会把她的尸体丢进海里喂鱼,毁尸灭迹。她该怎么做才能保命……
就在这个时候,梵音捕捉到一句心声:[她怎么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