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取下我的头颅之前,谁也别想碰他一根指头!”亚里士多德听出了那是色诺克拉底的声音,但那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气。他远远看到,这位素来情绪缺少波动的爱智者此刻挺直着背站在大殿正中,一手按在腰间,另一只手直指着狄奥尼索斯二世的鼻子。从他的姿态上,亚里士多德可以感受到他正积蓄着巨大的愤怒,仿佛下一刻就要挥出鞭子。
“哈哈!”坐在正中的僭主却笑了,他大笑着看向站立在面前的爱智者,“你是哲学家的学生,叫什么来着?那个……色诺克拉底,是吗?”
色诺克拉底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握住鞭梢的手指微微颤动。
“好!你很好!”狄奥尼索斯二世大笑着指着对方,“你很勇敢!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我要奖赏你!”他回头看向一旁的侍者,“把我上次在奥林匹克大会上得到的桂冠拿来,我要赏赐给这位勇士!”
有人匆忙地将一顶桂冠捧到狄奥尼索斯二世面前,他随手抓起来,递向色诺克拉底:“拿着吧,它是你的了。”
色诺克拉底凝视了僭主片刻,后者依然保持着无邪的笑容,十分真诚地将桂冠向前推了推:“快接着啊!我的胳膊都快僵了!”
色诺克拉底一把夺过桂冠,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大殿,把那顶桂冠戴在了门前赫尔墨斯雕像的头上。他一抬头,才发现阿里斯提波等人已经近前,便对他们点了一下头,继续沉默地回到了柏拉图的座位后面。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那高坐在王座上的僭主一眼。
被当众羞辱的僭主似乎毫不在意,他仍然情绪亢奋,看到门外来的人便站起身来:“阿里斯提波,亲爱的朋友!”他像在集市上见到好朋友般打着招呼,“欢迎你!回到我的身边!”
“我的荣幸,陛下。”阿里斯提波也十分自然地应道,“希望我的到来能给陛下带来一些快乐!”
“哈哈哈!我很快乐!”僭主又爆发出一阵高昂的笑声,“不过你的到来让我的快乐增加了一倍!那是谁?年轻的爱智者,请报上名来!”
“斯塔基拉人,尼各马可之子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不卑不亢地答道。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他们说,你是一个修辞学的天才!”僭主侧身看着哲学家们的座位,“亲爱的哲学家,这是你的学生吧!他是不是很厉害?比起色诺克拉底如何呢?”
“陛下,我只知道,他的性子比色诺克拉底要暴躁十倍。”阿里斯提波接过了话头,“在学园,我们都说他需要一副缰绳。”
“哦?原来是这样啊。”狄奥尼索斯二世愣了一下,随之发出更大的笑声,“哈哈哈!这笑话不错,阿里斯提波,这是你刚刚想出来的吗?哈哈哈!我承认,我刚刚被吓到了!”
“老朽说的都说实话。”阿里斯提波微笑着坐在了座位上,其余人也都坐下。只有小狄奥尼索斯还在王座前左右移动着,手舞足蹈着说道:
“欢迎你们!我果然感到了快乐!不过,刚才我们正在进行一个不那么快乐的话题——”他正视着柏拉图,“亲爱的哲学家,我想您在这些天里已经看得足够清楚了,那么就请决定何时建立学园吧。”
“叙拉古与雅典风俗不同,城邦教育之事岂能儿戏?”柏拉图的声音平静,仿佛刚才的闹剧根本不存在,“我还需要和更多的人交谈,尤其是那些年轻人,那些平民和工匠。”
“我都说过几次了,为什么要顾虑平民在想什么呢?”僭主的脸色倏然阴沉下来,“像您在《国家篇》里说的,教育平民只需要编造几个神话,让他们各安其份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