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索克拉底拿出一个钱袋扔在桌上,朝着对面的柏拉图说道:“十个米纳的银币,这是上一位学生给我的学费。”
“所以,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呢?”柏拉图靠在软床上,捻着胡须问道。
伊索克拉底没有答话,他看到色费索多罗正走到门前,便将钱袋推到柏拉图手边。接着,他转向色费索多罗说道:“你带来了奥林匹克大会的消息?”
“是的。”色费索多罗向柏拉图略一致意,紧接着说道,“埃利斯人在盛会期间向阿卡迪亚人进攻,阿戈斯和雅典分别派出了援兵。”
“我是跟随骑兵队来到圣域的。”他绘声绘色地描述道,“当时阿卡迪亚人正与比萨人一起主持奥林匹克的盛典,赛车比赛已经结束,五项全能比赛径赛已经完成,选手们刚刚通过了摔跤比赛的审查,正在进入田径场到祭坛之间的区域。”
“就在此时,全副武装的埃利斯人来到圣域。阿卡迪亚人并未出城迎敌,而是列军阵于河畔,埃利斯人也在对岸列阵。”
“埃利斯人献祭之后,即刻进军。虽然在之前的交战中,埃利斯人一直被我们的盟友蔑视,但此战他们异常英勇,冲锋在前,毫无畏惧。最先与之交锋的阿卡迪亚人一触即溃,随之而来的阿戈斯人也一筹莫展。”
“埃利斯人冲入赫斯提亚神庙和剧场之间的地带,守城军士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向他们投掷石块。”
“埃利斯人在平地损伤严重,只好撤军。待他们走后,盟军立刻在城头,广场和廊柱间建筑了防御工事,有效地防御了敌人的再次进攻。”
“埃利斯人只激发了一天的勇气,看到攻击无效,便撤兵了。”色费索多罗总结道,“阿卡迪亚人要求支取圣库的钱财来充实军队,发兵报复,但这一提议遭到了诸城邦的反对。”
“他们已经派人前往底比斯,向伊巴密浓达报信。”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想,他们会向底比斯人夸大拉卡代蒙人的威胁,迫使底比斯人出兵干涉。”
“我听到这个消息就马上赶回了雅典。”色费索多罗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对伊巴密浓达来说是个绝佳的借口,他一定会组织一场新的战役。”
“在盛会期间发动战争,实在不是正义的行为!”柏拉图叹了一口气,评论道。
“是阿卡迪亚人先抢走了属于埃利斯人的圣域,要说也是他们不义在先。”伊索克拉底却不以为然,“色费索多罗,如果你的判断正确,战端开启,那么有多少城邦会站在底比斯人哪一边?”
“亚该亚人和埃利斯人都不相信底比斯能保护他们,拉卡代蒙人早就想一雪前耻。”色费索多罗不假思索地说道,“至于阿卡迪亚人,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说讨要公道,但无非是想维护既得利益,他们也不会为底比斯人出力。”
“除了阿戈斯,我想不到还有哪个城邦愿意把自己绑在伊巴密浓达的战车之上。”他微笑了一下,“可是在我看来,他们的加入就是累赘。”
“所以,没有人会去帮助底比斯人。”伊索克拉底点了点头,“好的。你回去休息吧,关于之后的安排,我会通知你的。”
色费索多罗并无二话,他朝着老师和柏拉图行礼,便默默地退出了房门。
“看来你的耳目遍布全希腊。”柏拉图对着伊索克拉底笑道,“老朋友,你对形势有什么看法吗?”
“我的看法已经不重要了。”伊索克拉底斜躺了下来,“我只是在等待事态的发展。”
“战争势必波及雅典,我们都不能独善其身。”柏拉图也躺下来,“我听说希佩里德一直在鼓吹他的外邦人征兵法案?”
“确实如此。”伊索克拉底回答,“狄摩西尼还和他在公民大会上争辩了一番,结果铩羽而归。”
“希佩里德建议,在雅典的外邦人只要住满一年,就要承担城邦的兵役,根据他们的表现,城邦可以考虑授予他们公民权。”伊索克拉底显然对此十分了解,“议事会对此提议十分感兴趣。”
“学园里满是外邦人,而且他们在雅典生活了很久。”柏拉图苦笑了一下,“我已经猜到他们的说法,‘学园也不是法外之地’,不是吗?”
“对这一点,你难道不应该早有觉悟吗?从去年的联盟开始?”伊索克拉底不怀好意地笑着,“在对政治形势的判断方面,你比色诺芬可差远了。”
他看到柏拉图默不作声,便接着问道:“听说他的儿子正在学园?”
“是的。他们适应得不错。”柏拉图低声回答道,“或者说,按照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适应得很好。”
“很好。”伊索克拉底站起身来,把桌上的钱袋扔到了柏拉图的怀里,“现在请离开吧,我还有很多正经事情要做呢!”
“你还没有说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呢!”柏拉图也缓缓地站起来。
“你已经付出了。”伊索克拉底脸上带着同情的神色,“或许你付出了更多,我应该给你一点抚恤。”
……
亚里士多德坐在阿卡德米圣林中心的空地上,他正在等待着自然学课程的开始。赫米阿斯坐在他的旁边,他身旁的阿里斯塔打着呵欠,靠在一根树干上。其他的学生或卧或坐,互相交谈着。
“自然学的教师是谁?”赫米阿斯悄声问着阿里斯塔,“你了解吗?”
“我想应该是阿里斯提波,他的很多学生都在这里。”阿里斯塔懒洋洋地回答,“他对学生非常宽容,而且上课也很有意思。”
“那我就放心了。”赫米阿斯说道,“我对自然学可是一点基础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近空地,他穿着黑色的袍子,宽大的衣摆垂到地上。他棕黑色的头发下面是一张苍白的脸,一个大大的鹰钩鼻突兀地出现在深陷的眼眶下面。他并非面无表情,而是仿佛有谁欠了他一个塔伦特似的,或者,他正准备参加一场葬礼。他的半长胡须凌乱,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连带着他的整张脸都显得很疲惫。
阿里斯塔瞬间失去了睡意:“斯彪西波!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斯彪西波此时已经走到了空地中央,适才还轻松自在的学生们此刻都如临大敌般地正襟危坐起来。他的眼神盯上了阿里斯塔,仿佛听到了他的那个问题。不过,他仍然面对全体学生开始一字一顿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