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夏星棠重新回到华国没几天,亚太地区第二十七届金融峰便要在燕城召开。
一时间,商界大佬云集燕城。
作为燕城老牌的投行铭旗,原本这次金融峰会的主办方应该由其做东才对。
奈何管理层任人唯亲,前两年出现重大疏漏,好几个高层都被抓了进去,铭旗的股票直接跌破历史新低,这份殊荣便与其擦肩而过。
随着铭旗大洗牌,近两年招收了国内外大量年轻人才,夏星棠便是其中之一。
铭旗投资分部大楼九层,电梯“叮——”的一声打开,HR领着刚入职的新人员工往风险管理部门走去。
“往那边右拐过去是茶水间,里面有咖啡和茶叶,也有牛奶和奶茶,只要你不怕胖都可以自己去取。
茶水间往里走是个健身房,午休和下班后刷工卡就能用,只是一般……会加班。
六层到十层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和其他领导的办公室都在楼上,食堂在隔壁金茂里面,和隔壁的公务员公用食堂,如果你要点外卖地址是……”
HR十分热情,面面俱到地嘱咐着,带着她去见过部门领导后,来到了她的工位上。
新员工正是夏星棠。
一身干练的黑白职业套装,脸上特意架着一副笨重的黑框平光眼镜,稍稍将多情的双眸掩盖了些,配上那淡然的表情,整个人都严谨了不少。
完美的身材被包裹在其中,腰细腿长,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矜贵气质。以她的年龄来说,完全看不出是个工作了好几年的社畜,也不像个刚毕业的懵懂学生。
即使身上的衣着没有以前那么奢侈,但周身的气度,倒像是个金枝玉叶长大的小公主,从头到脚都透露着‘我超贵’三个字。
部门中的人见到她后,难得地从忙碌的电脑屏幕上抬头打了招呼。
HR见状提醒:“我们部门还挺忙的,你别介意。而且你们小领导今天出去接待客户了,一会儿她回来会带你认识一下的。”
夏星棠大致扫了几眼他人的工作量,不禁有些后悔回国,但想到合同上的违约金,还是扯出笑意:“嗯,好。”
HR笑着把工牌递给新员工:“风投行业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你要好好干啊。夏星棠,欢迎你加入铭旗。”
“谢谢。”
夏星棠听对方说完那一套接待新员工的说辞后,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抱着自己的资料坐在工位上。
她的工位靠近落地窗,一抬头就能将附近的商圈尽收眼底。
时隔三年重新回国,看着繁华的燕城,夏星棠微微有些愣神。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也在不停的刷出消息。
余菲菲:你真的回国了小星星?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飞机刚在燕城机场落地,三年不见你看着办吧。
夏星棠看了眼周围都在努力奋斗的同事,回了个:……我在上班
余菲菲很快杀过来:小星星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你上个鬼的班啊?我怎么不知道寰宇破产了?
你知道我当初为你哭了多久吗?你变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你是不是在国外有了新的小可爱,所以都不需要我了?
夏星棠抬头看了眼午休时间表,给余菲菲发了过去:过时不候
*
三年前与裴洛卿在永华皇宫荒唐的一夜后,七位数的酒没给夏星棠留下任何后遗症,反而让她第二天醒来时清清楚楚地记得前一晚发生的一切。
面对那瓶酒造成的后果,不知所措、做贼心虚下,夏星棠忍着酸软的身体悄咪咪逃离了会所,天还没亮就乘坐着夏清月送给她的海洋370号出海散心。
天有不测风云,哪知云城那一年夏季的台风姗姗来迟,阴云集聚了几天后,在那个清晨骤然降世。
海风呼啸着卷起巨浪,即使是以钱堆积起来的豪华游轮,也难以幸免。
凭借着船上的救生工具和自己这几个月来在游泳馆的练习,夏星棠用尽最后那点力气,挣扎着勉强上了岸。
躺在那个浅水滩睁开眼时,头顶的乌云间,微微透出了些光来。
即使是上一次落水,她也没有这么满身污泥的狼狈过。但不知怎的,再一次经历死亡的威胁后,胸腔内的心脏却在快速的跳动着,犹获新生。
都说劫后余生时想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夏星棠此刻满脑子都是裴洛卿,是刚认识时青涩未褪的学姐,是后来渐渐动心后却要出国的白月光。
是三年后突然与她联谊的对象,是带给她无尽冷落和失望的妻子,也是她失忆后再次爱上的恋人。
更是昨晚被逼到极致后,被迫与她欢愉的爱人。
酒壮人胆,酒醒后却怂成了狗。
就当她是始乱终弃的渣女吧,她真的不敢面对清醒的裴洛卿。
她给对方灌了那种烈酒,蛊惑了对方的心,才有了那样荒唐的一晚。
像裴洛卿那样有主见、不愿意被操控的人,恐怕是无法接受的吧?
但再难以接受,这也已经发生了。
裴洛卿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愤怒?失望?
又或者,想直接跟她离婚?
夏星棠望着天空中滚动的云层,低声喃喃着对方的名字。
又随着耳边的风声,消散在海岸边,卷向大海深处。
她笑了笑,不仅有些任性地想着:算了吧,还是以死谢罪吧。
反正她跟裴洛卿两人之间,已经是一本理不清的烂帐。
裴洛卿就算对她有所好感,爱上的也是十六岁的她。
是那个天真活泼,无忧无虑,鲜活真实的自己。无论是大学时代还是失忆后。
而不是现在这个经历过太多失望的她。
……可她回不去那样的自己了。
她跟裴洛卿两个人之间看似有着法律认可的婚姻关系,看似有着门当户对的社会背景。
可仍有着千丝万缕隔于其中。
因此,无论裴洛卿醒来后是想要继续这份婚姻关系,还是想要终止……夏星棠都十分茫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将近二十四年的人生,她就像是被规划好的那样,享受着家里最好的资源,按部就班的读著书,然后步入婚姻。
回想起裴洛卿昨晚说的那三年冷淡婚姻的理由时,夏星棠是相信的。
可就是因为她相信裴洛卿是为了她好,为了不让她跟着一起受苦,她才重新反思起自己的承受能力来。
原来,她有这么……脆弱吗?
却,好像是的。
被泡在蜜罐中久了,才让她难以接受那些挫折,以至于昨晚会如此失控。给她,给裴洛卿带来那样荒唐的经历。
也许,她也该长大,也该去试试另外的活法。
而眼前,正有这么一个机会。
也许这一生,仅此一回。
夏星棠软趴趴地从淤泥上爬了起来,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皮肤上的细小划伤,以及全身皱巴巴的衣物,在这个无人的海岸边一直待到衣服变干。
所有的身份证件以及手机都已经被埋葬在了海里,她找了个公共卫生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用手上的那串云城富二代间被推烂的手链,去专柜换了点钱。
也不知道是她太过邋遢还是柜员太坑,直接就比买时少了个零。
夏星棠出师不利,长这么大第一次对钱如此斤斤计较。
却没有丝毫办法。
后来,她去小报亭里买了张无需实名的手机卡,买了只二手的手机,跟夏清月报了平安。
接下来的一周,她又在一家三无小旅馆老老实实窝了一周,这期间台风一直断断续续地肆虐着云城。
等到夏清月将她的身份信息都重新安排好后,夏星棠飞往了大洋彼岸。
离开云城的那一天,天气很好,结束台风后的云城万里无云,整座城都像是被洗涤过一样,十分清透。
往日里出行就要带一堆东西的她,这一回难得就孤零零一个人。
以及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